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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寅之妹,邯鄲午的夫人中行姬在城樓上自縊身亡,而那位趙無恤只知其名,不知其樣貌的邯鄲少主信,卻和涉賓一樣,搜遍四處都沒有發現。
「除惡必盡,汝等怎能讓他跑了呢!?」陽虎惡狠狠地將破城後沒第一時間去索拿邯鄲信的兵卒們訓斥了一通,涉賓還沒找到,如今又失了邯鄲少主,平白為這場趙軍損失較輕的大勝蒙上了一層陰影。
所幸,最後是虛驚一場,半個時辰後,在幾名邯鄲降吏的指認下,混在人群里的邯鄲少主被擒獲了,他當即被興奮的田賁押到了趙無恤面前……
第691章 怎樣的代價?
邯鄲氏畢竟是大夫之家,作為晉國第七強族,也有五鼎四簋的權勢,所以他們在邯鄲的一百年時間裡,大肆建造宮室亭台,華麗程度更勝過泗上的一些小諸侯。
趙無恤進駐邯鄲宮室後,首先將邯鄲氏那鑲嵌金爪的玄鳥旗撤下,換上趙氏的原版旗幟。隨後將裡面的豎人隸妾全趕了出去,以親信們替換進來,昔日邯鄲氏議事的大殿主榻,如今卻成了他的坐席。
中行寅倉促扶持的邯鄲少主名為邯鄲信,此刻正被田賁等人押在殿內,眼巴巴地看著他還沒坐熱乎的席位被別人占據。
田賁樂呵呵地指著邯鄲信道:「主君,此子化妝成一個小豎人,妄想能逃過索拿,幸好我眼尖,瞧出了他的不同一般……」
無恤目光看去,正如田賁所言,邯鄲信的確是一身豎人裝扮,但這改裝卻做得極其馬虎:簪著金玉的髮髻上套著一頂灰色的小帽,皂色的葛布服內,逢著金絲邊的蟬衣尚未脫下,就連那雙尖足履,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小廝穿得起的東西。
邯鄲信被盯得垂下了頭,他大概十六七歲,也算生得眉清目秀,不過因為易裝潛逃未遂,額角的頭髮都被汗粘住了,嘴唇似乎也有一些顫顫發抖,還有點少年的膽怯和靦腆。
他本來是個無人待見的邯鄲庶子,卻因為父兄連續身死,被中行寅捧上了家主之位。以這個年紀少年的心性,應該會有些忐忑不安吧。
趙無恤一揮手,喝止了田賁對那少年的推攮:「不可無禮,賜座。」
親信們拎著蒲蓆上來,讓那邯鄲信坐在中間,讓人吃驚的是,少年卻沒有道謝,而是徑直坐了下去,仿佛這是理所應當的。
趙無恤感到了一絲有趣:「你可是叫趙信?今日見了趙氏大宗世子,可有什麼想說的?」
邯鄲信喉結動了動,最後竟抬起頭來,聲音微小地說道:「我……我叫邯鄲信,不是趙信,再有,世子你把我的位子占了……」
殿內的眾人大怒,田賁差點亮了刀子,而項橐則為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捏了把汗,暗想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趙無恤卻也不氣,反而笑道:「類似的話,我許多年前在新田聽你兄長說過……你跟他真像啊。」
「我兄長他……」邯鄲信眼睛突然湧出了淚,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他當然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仇人。
無恤緩緩說道:「他當著我的面,說他叫邯鄲稷,不叫趙稷,本以為那次的教訓能讓他悔改,卻是我想多了。前不久,我從邯鄲的降吏處聽說,他還在這處殿堂里宣布,邯鄲要徹底脫離趙氏,兩家恩斷義絕,自此之後,再無大宗小宗,只有仇雎……是這樣的麼?」
邯鄲信垂下了眼睛,又抬了起來,雖然腿在顫抖,卻依然點頭道:「不錯,兄長是如此說的,他也是如此教我的,因為趙氏殺了父親,還壓迫邯鄲……」
「殺趙午大夫的是中行和范氏!」趙無恤再度大聲強調道。
「其實若只以個人角度來說,趙稷並沒有錯,我甚至還會敬他有幾分膽量。」
他又指著少年道:「當然,你也一樣膽大,妄為……若非生在這卿大夫之家也朝不保夕的季世,或許還能成為邯鄲的一位英主。」
邯鄲信有些呆怔,卻不料趙無恤的聲音徒然冷了下來:「可惜,趙稷那蚍蜉撼大樹舉動,導致無數邯鄲人死在了牧野,包括他自己,頭顱被斬下,屍體餵了烏鴉!汝等以為邯鄲能與趙氏平等對話,卻是大錯特錯了!而我這次來,就是要告訴你,汝等要為這錯誤付出怎樣的代價!」
……
「邯鄲城內約有戶八千,口數四萬,破城時雖有損耗,但不超過三千人,邯鄲城能全須全尾地保存元氣,全賴將軍之力也!」
邯鄲城破後第五日,攻城時的傷亡數據,和趙軍接受的人口、府庫基本都統計出來了,被僚吏呈到趙無恤面前。
「取得此城之所以如此順利,還是攻心之術有了奇效,也怪邯鄲氏連續喪主,吏民離心,只要承諾不濫加殺戮,比起駐紮在城內的中行氏,邯鄲人或許還更願意受趙氏統治。」
無恤仔細翻閱了一番後,便要開始思索下一步的戰略了。
他的中線戰略獲得了巨大成功,中牟、鄴、邯鄲都拿下得比較輕鬆,邯鄲氏的領地被全取,通往柏人的道路便打通了。
可如今已經是九月下旬,即將入冬,在冬日裡作戰,損耗是很大的,這是兵家要儘量避免的事情,尤其是這樣一場註定要打上一兩年甚至幾年的殘酷大戰里,更要注意保存實力。
何況太行以西,已經好久沒消息傳來了,而東邊的魯國,也飽齊人進攻之擾,南面的鄭國,也不知子貢是否已經到那裡了。無恤越是往北深入,就越是焦心這幾處,內線作戰的勝利若沒有外線的配合,是很難取得戰爭全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