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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老,和樂王鮒一樣,也是無恤曾祖父趙文子的黨羽。
不過,和樂王鮒的貪婪相反,張老,卻是一個極為廉潔的賢人,趙無恤聽過,這其中還有一段典故。
下宮之難後,趙氏之宮許多地方被墮毀,到了趙文子執政時,這位一向穩重的趙氏孤兒謹慎了幾十年,總算熬出頭了,心態就有些飄忽。他開始大興土木,建造宮室,從太行山中運來上好的木料,砍削為房椽後又加以細細磨光。
張老前去下宮,遠遠看見這情形後,就「不謁而歸」,沒有拜見文子就轉身離開了。文子聽說後,便匆匆乘車追上了張老,攔著他說:「吾有不對之處,子亦應當告訴我,為何走得如此匆忙?」
張老回答說:「我聽說,天子的宮殿,砍削房椽後還必須用密紋石細磨;諸侯宮室的房椽需要粗磨;大夫家的房椽要加砍削;士的房子只用斬掉椽頭即可。」
「備物得其所宜,這是義;遵從尊卑的等級,這是禮。現在你顯貴後,卻忘掉了義,富有後,卻忘掉了禮,都用上天子、諸侯的規格了。我恐怕你不能免禍,下宮之難就要重演,怎能不趕緊離開?」
張老就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方式勸諫文子,趙文子從之,回到下宮後,命令匠人停止磨光房椽。但這樣一來,只打磨了一半,就顯得不倫不類了,匠人建議乾脆把它們全部砍掉。
趙文子說:「不必如此,我要讓它們留下來,叫後人看到,那些打磨過的房椽,是我這個不義不禮的人做的,以此為警戒。」
這也是趙無恤站在下宮正殿下仰望時,發現房椽一半是精打細磨的光滑平整,一半卻是粗糙砍削的緣故。
由此可知,張老的性格,和同時代的樂王鮒相比,全然是兩個極端,他們當時就是政敵。不過真有意思,這兩個死對頭的後代,張孟談和樂符離,怎麼會走到了一起,而且看上去關係還很不錯。
趙無恤也知道,這兩位目前雖然向他示好,可只是在泮宮中的權宜之計,實際上,他們的家族只會投效於真正的趙氏世子。
招攬人才不能急躁,太過親昵反倒會適得其反,暫時,還是以朋友情義籠絡之吧。
他打定主意後,便與二人談笑風生。隱隱約約,以趙無恤為核心,加上張、樂、趙廣德三人,一個趙氏之黨的小團體開始建立起來,雖然仍然有些鬆散,只是出於一種臨時性的抱團。
而另一邊,從公族大夫處結束了授課的魏駒,也來到了泮池邊的桃林,正在聽呂行、令狐博兩位堂弟匯報剛才試探趙無恤的結果。
「他居然能勝過阿行,而且箭術離養由基只有十步之遙?」魏駒有些難以置信。
呂行情緒有些低沉:「行無能,請堂兄懲處!」
魏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何至於此,阿行你是我宗族中的射術第一,他日勤加訓練,定能反敗為勝。」
畢竟,魏駒只能想派人試探下趙無恤的本事,而不是想與其為難。
趙魏兩家雖然現在政見不合,但只是他父親魏曼多待價而沽,並非與趙氏徹底翻臉,私下的交往還是要維持的。自從欒氏被滅後,魏氏的地位就有些尷尬,和范、中行敵對,尤其是范氏,簡直是解不開的仇怨!魏駒也有點想不明白,這次父親為何不站在趙氏一邊反對范鞅。
對於趙無恤,魏駒今日一見,就預感到了,再過上幾十年,未來的六卿之中若是有這個人,將會是他可怕的政敵。
要是表兄趙仲信成功當上趙氏宗主,就好了。
雖然這不是他一個魏氏子能干涉的問題,但魏駒此刻便下了決心,一定要說服父親,全力幫表兄仲信拿下趙氏世子之位,將趙無恤死死壓制住。當然,這一切都要暗中來推行,萬一讓趙鞅知道了,反倒不美,而表面上,他還會與趙無恤交遊,甚至親密無間。
畢竟,在泮宮裡,他還指望夥同趙、韓一黨一同對抗范、中行兩家子弟呢。
不過可惜,若是方才呂行能擊敗趙無恤,那以後在泮宮之中,趙氏就會低魏氏一頭,三家聯盟就能以魏駒為首了。
……
午後,庶子大夫籍秦依然沒有出現,他一邊擔任著庶子大夫,一邊還兼任著上軍司馬,是趙鞅和中行寅的下屬,藉口忙於軍務,對公學並不上心。只是派了他的幕僚,中士鄧飛前來代為授課,鄧飛背著手在靶場繞了半圈後,讓眾少年進了廳堂,傳授他們《司馬法》和晉國歷代刑法。
跪坐在席上聽了沒一會,趙無恤心裡就有了譜,鄧飛對《司馬法》的研究是比不上王孫期的,畢竟不從事武職,沒有親身經歷,總是差了一點什麼。但在刑法上,他卻是頗有造詣,講的深入淺出,所以,趙無恤也聽得津津有味。
晉國歷代刑法,都抹不去兩家人的身影,一是范氏(士氏),一是趙氏。
上古刑法,創於趙氏的嬴姓遠祖皋陶,唐虞夏商周,法本來是藏於宣室之內,不示於民的,正所謂,「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所以國人庶民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犯罪,貴族說你犯了,你就犯了,也沒有證據可尋,無處說理去。
晉國最初的律法,叫做「士蔿之法」。
士蒍,是范氏祖先,晉獻公大夫。士,是職位名,也就是士師,士師之職,古之法官,掌國之五禁,以左右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