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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犯雖為逆臣,但卻不是無謀之輩,這座城防備甚嚴。」孔丘開始明白戰局為何僵持不下了,有叔孫州仇這種人為帥,士卒是不會賣力的,看來還是要讓子路帶著季氏之兵早點過來合圍才行。
當然,首先要做的,是手持國君賜下的斧鉞,規整行伍營壘,以正人心!
夾谷會盟台下那幾十個侏儒的屍骨,孔子歷歷在目,雖然他一直覺得趙無恤心存異志,但面對齊人欺壓時的不卑不亢,卻足以讓孔子拍案叫絕!
可惜啊,他終究只能與之為敵……
所以當數日後,季氏家宰子路帶著數千季氏族兵,協同孟孫何忌來到郈邑外時,這裡已經被孔丘整治一新,有了幾分戰前的肅殺模樣。
子路望著負隅頑抗的郈邑,摩拳擦掌,想要在此建立功業。這兩年來他先做陽關司馬,又做季氏之宰,這距離他那「千乘之國,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的志向越來越近了。
孟孫何忌也躍躍欲試,面對外來者的威脅,三桓再度團結在了一起,但他答應墮四都的條件是,他們家的郕邑必須留到最後才解除武備。
「侯犯若想阻攔三卿大軍,那是自尋死路。」他用自信口吻說道:「吾等兵力足足是他六倍,還帶來了許多攻城器械,只要徹夜攻門,不出幾日,便能輕易拿下郈邑。」
然而兩天的攻勢過去後,進攻者損兵折將,孟孫何忌失去了先前的自信。
「原本城內已經瀕臨奔潰,可來自西魯的信使進入後,卻突然煥發了戰鬥的能耐,真不知道侯犯究竟得到了什麼消息……」
既然強攻不下,穩妥的方法自然只能包圍了。
圍城之戰,必知城內糧秣虛實,故子路問道:「郈邑里的存糧還有多少?」
公良孺搖搖頭:「侯犯早把與城防無關的閒雜人等統統趕出城,並將城外搜刮一空,他目前儲存的糧草估計能支撐整整兩年,反正是沒辦法將彼輩餓降。」
「兩年……」孔丘嘴角苦澀,他等不了,魯國更等不了那麼長時間。「若長期在這裡拖延下去,侯犯的援兵便會帶著大軍從後掩殺而來。」
孔子指的援軍是誰,大家都清楚,他們同時選擇了緘默,所幸如今已經是九月末,趙小司寇還深陷宋國內戰的泥潭裡,他留在西魯的家臣也沒有什麼異動,只是在須句和中都方向增強了防備。
之後幾日依舊是徒勞無功,孟孫何忌一臉焦躁。「侯犯該死!」他咒罵道:「既然無法強攻下來,吾等不如棄之,直接奔西魯去,西魯空虛,想必比這更容易拔除吧!」
「大司空,你的話聽起來活像個賭氣的童子。」孔子做過孟孫何忌的老師,雖然如今師徒情分已盡,但他還是不知不覺用上了銳利的口氣:「童子一旦遇阻,不是想繞過去,就是想把它推倒。作為一國之卿,你得清楚若墮郈失敗,魯國的大夫們便會開始觀望,之後的墮鄆、墮費便成空談。」
而且若不到萬不得已,孔子不想和趙無恤直接刀兵相向,那時候將至子貢、冉求等弟子於何地?
子路則氣呼呼地說道:「既然不退,只有強攻了,不如讓由做先鋒,帥一支敢死之士前去攻城門。」
孔子瞧了子路一眼,喝道:「由,我曾說過,行軍作戰,像你這種暴虎馮河,死而不悔者,我是不願與之共事的,因為你只會白白送命,甚至會連累到旁人。我只和凡遇事謹慎,善於謀劃而又能辦成事的人在一起,如此方能取得勝利。」
聽他責備,孟孫何忌和子路從臉孔紅到脖子。「小子愚鈍,還望夫子教我。」他們口氣溫順地說。
孔子沉吟片刻後道:「郈邑瀕臨齊國,從郈氏為主時就喜歡招攬輕俠,故城中輕俠之輩甚多,民眾也好勇鬥狠。」
叔孫州仇,孟孫何忌等人吃不准孔丘是什麼意思:「輕俠?好勇鬥狠?夫子提這些人作甚?」他們的進攻就是吃了這彪悍民風的虧,一次又一次地被擋了回來。
孔子對這兩位卿士失望透頂,尤其是早年還算聰慧的孟孫何忌,除了禮儀的形式之外,自己可有教導他智慧?他暗想,為何現如今的孟孫何忌對外卑躬屈膝,對內卻生硬不知變通?
他直接點了子路的名:「由,你除了空有勇氣外,還有別的才幹,你但凡有車馬、衣輕裘,都願意與朋友共享,自己敝著身子也無憾,所以在魯、衛交遊甚廣,頗得輕俠敬佩。郈邑之中,想必也有不少熟知的朋友罷。侯犯暴虐,待民苛刻,又連續殺了公若貌、駟赤兩位德高望重的宰臣,一定會激發起民憤,你不如潛入城中尋覓輕俠,糾集不想反叛的民眾,待吾等擂鼓攻城,便於城中舉事,如此,則大事可定矣!」
……
時間又到了十月之交,距離陽虎之亂正好兩年的時候,郈邑終於被近兩萬魯軍從內部攻陷了。
侯犯的高壓軍管和苛刻政策引發了惡果,而他刺殺義父公若邈、工正駟赤的行為也為輕俠所不齒,子路夜間潛入城中,糾集了一批反對者,打開了外郭城門。
魯軍一擁而入,戰鬥在城內每一條里巷爆發,侯犯帶著少數親信從西門遁逃,他們是騎馬走的,風馳電掣間,叔孫氏阻攔不及,竟叫他逃了出去。
郈邑大局已定,只有少數地方還在打鬥,叔孫州仇和孟孫何忌也進了城,他們現在對孔子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