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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孔圉才抬起頭,盯著趙無恤說道:「我可以答應做蒯聵的卿,認他為國君,讓衛國早日停止反抗,少些兵災,但我有兩個條件。」
「什麼條件?子明且說來聽聽。」
「其一,還望帝丘城破後,能保證不要加害君上。」
趙無恤略一思索,「我答應你。」
孔圉朝無恤鄭重一拜:「其二,還望將軍念在衛康叔之德的份上,不要滅亡衛國的六百年社稷!」
第717章 陳恆的救衛計
「城外又有什麼消息?」
接過那份染著鮮血的告急信件後,王孫賈本來就陰沉的情緒,在閱讀簡牘上那些乾燥乏味卻蘊含重要信息的文字時變得更加糟糕。近半個月來,每天傳車送來的都是壞消息。
在王孫賈看來,衛侯孤注一擲開始這場戰爭本來就不明智,當范、中行還在時,衛國還可以盡情去收復失地,可眨眼間,這兩家竟灰飛煙滅,本來覺得很遠的趙氏卻渡河來攻了!這一下子,衛國像是大河退潮時困在濮上的小魚,落入了趙無恤的漁網中,越掙扎越緊!
本來他想著,等事不可為時,要勸衛侯與趙氏講和,然而沒想到的是,趙無恤卻蠻不講理地把這個可能堵死了。
上一封來信來自僭號稱君的廢太子蒯聵,他宣稱孔圉已經做了他的「執政」,衛國許多卿大夫和士人也紛紛向他效忠,信中以謙遜的語氣「請求」衛侯元退位,讓出帝丘城,還衛人和平。
當時衛侯元暴跳如雷,將信件扔進了火爐里化為灰燼,卻無法燒毀衛國兩君並立的事實,但王孫賈嘴裡的「請平」只能咽回去,這就沒得談了。
而這次的消息更讓他心情沉重,他緩緩放下簡牘,對殿上的人說道:「趙氏已經拿下瑕丘。」
侍候在衛侯身邊的彌子瑕頓時面如死灰,瑕丘是衛侯賜給他的封地,位於帝丘東北方數十里,理論上應該處於腹地才對,然而在趙軍的兵鋒之下,那裡也不安全。
「既然瑕丘已然陷落,看來趙兵已經將帝丘周邊的衛城都一一拔除,不久就會聚攏過來準備圍城了……」
帝丘離河內不遠,既然朝歌月余便被攻破,那帝丘又能堅持多久呢?
衛侯元焦躁地坐在君榻上,從趙無恤偷襲甄邑開始,衛國的土地便在這幾年間不斷淪喪,先是濟西,再是濮南,如今連楚丘也丟了,兒子還與他分庭抗禮。昔日好歹有六七百乘戰力的衛國,如今卻只剩下帝丘和北部一隅之地。
站在帝丘城頭向外眺望,他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衛人想要入城,卻被膽小的守城者拒於門外,那些衛人捶胸頓足,說既然帝丘的衛君不要他們,那他們就去投奔楚丘的衛君去了!這讓衛侯元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到頭來,竟似是他在把自己的子民往外趕一樣。
近幾日,城外的風景有了變化,或許是趙氏已經完全控制了周邊,逃來投奔的人少了,但衛侯卻能看到趙氏的游騎囂張地跑到護城河裡飲馬,城內的守卒卻不敢出去驅逐。這讓衛侯在覺得羞辱之餘,也感到了一種危險,一種名為亡國亡社稷的危機感。
他做國君三十年來,還從未如此狼狽和被動過,卻無計可施,如今只得將目光看向王孫賈,滿心絕望下殷切地問道:「司馬可有破圍之法?」
王孫賈很無奈地說道:「衛國僅剩的數千軍隊必須留守帝丘,故而對周邊的小邑根本無法守備,而北面尚聽君上號令的諸邑,其兵力也不足以驅散趙軍。吾等孤立無援,為今之計,只能抓緊鞏固城防,指望盟友救援……」
說起這個衛侯就來氣,他拍著案幾怒道:「盟友?帝丘已經要被包圍了,可寡人的盟友在何方?」
……
衛侯的盟友里,晉人是不可能來救的,唯二的希望就是鄭國和齊國,然而鄭國執政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眼見趙無恤攻衛在即,他卻調兵去西南邊攻打蠻氏,還為此與楚國葉公起了衝突。
至於齊國方面,被齊侯授權抵禦趙軍的正是老奸巨猾的陳氏……陳乞親自坐鎮高唐,他的兒子陳恆則徵召了萬餘兵卒聚集到大河邊,卻不向南援衛,而是往西湧進了衛國北面的河間地——此處本是中行氏的地盤,在邯鄲陷落後面臨趙氏攻擊,陳恆便打著協助防禦的藉口,控制了此處。
同時他也聽說趙無恤立廢太子蒯聵為君,占據了楚丘,已經準備進圍濮陽。
「這一招真是狠辣,趙氏過去幾年攻衛太急,衛國的大夫士人原本還擔憂趙無恤會亡衛之社稷,可如今他立了蒯聵為君,還招降了孔氏和諸多大夫,這是在變相地告訴衛國人,選擇投降不會讓衛亡國,只是換一個能與趙氏和平相處的國君而已,如此一來,衛人的抵抗欲望便降低了……」
一面對趙無恤的策略讚不絕口,陳恆也沒有妄自菲薄,他已經不是幾年前夾谷之會上被趙無恤一句話就嚇掉酒杯的少年了。經過數年朝堂和軍中的歷練,陳恆變得心思陰沉,手段了得,和他祖父陳無宇越來越像。
在去歲秋冬之時,各勢力暫時休戰舔舐傷口的間隙,他派遣使者攜帶金銀錦緞等禮物進入河間地,招降當地的戎狄部落,戎狄酋長們見中行大敗,自然人心騷動,見有利可圖,便轉投陳氏。於是去年大半年的戰爭里,齊侯和國、高在泰山一線啃石頭,陳氏卻在旁邊悠然自得地接收領地,吞併了河間地後,他們的地盤將近擴張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