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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申叔儀皺起了眉頭,那位大夫也就罷了,只是這武士,這樣的人作為嚮導,可靠麼?
王孫姑曹倒是不擔心,他介紹道:「十年前從魯國跑到吳國的叔孫輒,叔孫家族滅亡後最後的遺族,至於這位,則是費宰公山不狃,別看他現在如此,當年可是竊魯大盜趙無恤的大敵之一……」
PS:吳申叔儀乞糧於公孫有山氏,曰:「佩玉、忌兮,余無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與褐之父睨之。」對曰:「梁則無矣,粗則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則諾。」——《左傳·哀公十三年》大致內容是歷史上的黃池之會時,吳國大夫申叔儀向魯國大夫公孫有山氏乞要糧食,當時「極盛」的吳國,隨軍出征的大夫卻連自己手下的口糧都滿足不了。
第1061章 鄉音無改鬢毛衰
「吳王答應,此次若能將趙氏從魯國驅逐,我就可以重新建立叔孫氏的家廟,做家主!」
戎車之上,叔孫輒十分興奮,然而坐在同一輛車上公山不狃卻只是一直小口喝著行軍皮囊里的酒,不知在想些什麼,對叔孫輒的叨叨不以為然。
叔孫輒本來是魯國叔孫氏的一個賤庶子,不受大宗待見,因此投靠了陽虎,在陽虎倒台後又投靠了費邑的公山不狃。十二年前,在孔子主持的「墮四都」行動中,二人乘機攻入曲阜,想要效仿陽虎,擷取魯國政權,然而有這個打算的不止他們二人,還不等費人占領曲阜,他們就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趙無恤驅逐了。
這之後,無處可去的公山不狃和叔孫輒輾轉來到了吳國,這個中原失敗政客的避難所,但他們沒有像伍子胥那樣得到重用,吳王闔閭隨便給了二人幾百畝水田,將他們安置在淮南,不聞不問。直到後來夫差繼位破越,有了北上中原與趙無恤爭霸的興趣後,吳國人這才想起,十年前曾經有兩個魯國人來投奔哩!這才把二人招到吳城,好吃好住招待,詢問有關魯國的情況。
叔孫輒苦等了十年,從青年等成了中年,巴不得夫差攻魯,好讓他有回魯國重建叔孫氏的機會,當即便誇誇其談道:「魯人很趙無恤誅滅三桓,竊國魯政,大王以姬姓伯長身份攻魯,一定能如願以償!」
和他同病相憐的公山不狃則不然,當吳王夫差問他時,他直言道:「外臣離開十年,那裡已經不是我熟知的魯國了,聽說現在魯國國富民強,遠勝當年。更何況,現在趙侯視魯為附屬,魯乃曹、衛、趙之唇,唇亡齒寒,趙國必將救魯,大王貿然進攻,只怕討不到什麼便宜……」
然而吳王之意已決,不聽公山不狃的勸說,反倒強迫他們二人隨大軍北上,充當嚮導。
六月中旬,正值趙吳主力在宋國對峙之際,一萬吳兵乘著夜色從沛邑出發,劍指魯國。坐在戎車上,望著吳國甲兵那整齊的步伐,叔孫輒沒來由多了一些信心,他一路上不斷暢想勝利之後夫差會給他何等賞賜,同時還問公山不狃道:「事成之後,弗擾想要什麼,費邑麼?」
公山不狃又抿了口酒,不冷不熱地回答道:「此役之後,能保住這條性命,我便滿足了。」
叔孫輒一愣,問道:「莫非弗擾依然覺得,吳國沒有勝算?」
「魯國已經不是當年的魯國了。」公山不狃看似是個粗鄙的武夫,其實他心細如髮,當下指點車路旁的田地說道:「十年前,這一帶是魯國和宋國的交界地帶,仍然是一片荒地和沼澤,現如今卻已經開闢成了大片大片的水田。」
叔孫輒一看,的確如此,十年前他和公山不狃經由這一帶南逃,那時候荒郊野嶺的,連也借宿過夜的地方都沒有,現在卻開闢了道路,每隔十里就有一個亭驛,路旁則阡陌分明,已經漸漸發黃的稻穀布滿田間,遠處村舍里閭相連,想來平日人口也不少,只是為了躲避兵災,百姓悉數逃離了。
公山不狃道:「最初隨你我逃到吳國的魯人不在少數,畢竟都不清楚趙無恤是否會趕盡殺絕,只是到了後來,吾等手下的魯人卻陸續回歸故里,因為趙氏執政開明,雖然肉食者卿大夫遭了秧,但士人和百姓卻比以前過的更好……可見魯國人根本就不盼望回到三桓之時,見到你我和吳國人,也不會攜壺漿以迎,而是視吾等為入侵的賊寇,躲在山林里向吾等射箭……」
說起來公山不狃就感慨良多,魯國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比過去一百年都大。眼見故鄉物去人非,他的鬢角也染上了白霜,唯一不變的,就是魯地那老土卻又讓他感到親切的口音吧……
叔孫輒不服氣:「但吳軍強大,這些年弗擾與我在吳國,多次看到吳人大敗楚國、越國,此番更是在海上擊潰了趙國的舟師,士氣大振。就我看來,吳軍橫掃魯宋泗上,只是時間問題,縱有抵抗也難以抵擋大勢,更何況,還有齊軍從北面配合。」
「齊國人是最不可信的。」公山不狃連連搖頭,齊國和魯國結怨太久,以至於相互之間成見很深。
他不否認,夫差這次聲東擊西十分漂亮。讓王孫姑曹率兵進攻棠邑,試圖切斷菏水運河,隨後順勢西進,直搗趙國和其附庸轉運軍糧物資的中心陶丘,如此便能讓趙軍後方陣腳大亂,宋國甚至可以不戰而取,有了宋國為基地,魯國和泗上也能在齊吳的夾攻下奪取。
但公山不狃認為,琅琊海戰的大勝,以及吳軍在對上宋、薛、滕、鄒等國軍隊時的戰無不勝,讓夫差沖昏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