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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微微皺眉:「獻地?」
「齊國去年冬天攻略了夷儀,現如今將夷儀一分為二,陳氏控制主邑,而羔、媚、杏這幾座千室邑,則被齊侯讓陳氏轉交給衛國,作為衛國失去濮南的補償。」
「高明。」趙無恤對這計策只有兩字的評價。
一方面打壓了在戰爭里吃得腦滿腸肥的陳氏,另一方面給衛國甜頭,讓他們繼續死心塌地留在齊國盟邦內,作為抵禦晉人的第一道防線。
趙無恤心裡有些樂,想來陳恆心頭一定在流血罷!
隨著齊魯和平,熱火朝天的貨殖戰爭也告一段落,至少在表面上這樣,齊國商船再次開始通過濟水、濮水,只是稅收依然居高不下,齊國的海鹽依舊不願意直接往這邊運。
對此趙無恤並不愁,他所需要的一些東西陳氏會轉手賣給他,而己方則要付出瓷器作為代價,當然,雙方還能共享一定的信息。
但還是有些不對勁,經過夾谷之會,趙無恤對齊國人已經十分警惕,這次獻地,只是一次孤立的事件麼?亦或者,還有後手?
張孟談說道:「司寇所料不差,陳恆前幾日從濮陽直接送了封手書來。」
他將懷中的紙信獻上,趙無恤拆開後,裡面只有四個字。
「小心宋國……」
第496章 價值連城
公室車馬出行時交龍旗幟飛舞,貴人乘坐的馬車華麗而典雅,車輪粼粼,在通往商丘城的大道上行駛著。
「是公女的車駕!」路邊眾人連忙避讓,然後交頭接耳說起了關於公女南子的事情,在宋國,隨著南子日益長大,容貌越發明艷,她便成了市井裡閭永恆不斷的話題,那就是究竟誰有福氣迎娶她為夫人?
公女南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早已過了許嫁的年紀。兩年前,衛國與宋國定下了姻親,本來她春天時就應該嫁給衛侯,奈何衛國捲入了晉、齊的戰爭中,開春又遭了瘟疫,故以此為藉口,遲遲未能成行。
在宋國,人人都知道南子是沒辦法長期居於深宮的,她生性好動,待嫁之餘也時常乘車出遊,或去彭城,或去泗水,往往有無數宋國卿大夫子弟緊隨其後,希望能一親芳澤,卻無一例外被禮貌地回絕。而這一回,南子的車上,卻帶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少年,讓沿途的士看了好不嫉妒。
這個幸運的少年名叫公孫糾,是已經死去的公子褍秦遺腹子,更是宋公最寵愛的侄子,理論上是南子的小堂弟。他年紀不過十歲,在宋國除了備受公室寵愛的他,很少有人能得到與南子同車而行的待遇。
宋公年輕時生了一堆女兒,卻沒有兒子,十年前一次狩獵事故,更是讓他成了天閹,雖能行人道,卻再也沒有子嗣。雖然他身體硬朗,但隨著年紀漸漸老去,難免會為繼嗣問題頭疼,按照右師樂大心的建議,自然就得貫徹宋人從殷商時起就流行的繼承規則:「父死子繼,兄死弟及」,他得在四個弟弟選擇一個作為繼承人。
然而左師向巢和司馬向魋卻有別樣的想法……
「君上春秋鼎盛,而四位公子與你年紀相差無幾,待君上百年之後,四位公子也將老矣,與其到時候使得君位不穩,還不如從下一代侄兒中選出一人從小栽培,也好繼承君上的志向……」
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宋公沒有答應雙方的請求,但卻提到了對侄子公孫糾的待遇,於是本來無人關注的公孫糾突然成了太子之位的有力競爭者。
宋國的執政,右師樂大心和四公子都是親齊一派,恨不得南子立刻嫁給衛侯,讓宋國也加入齊國的盟邦,共同對抗晉國。
所以南子便不得不站到他們的反面去,她要與這個小堂弟搞好關係,逢年過節一直給他送禮物,還不時帶著他玩耍,若他真能成為太子,便可以作為自己未來說話的憑藉。
不過在她看來,公孫糾壓根沒有向氏兄弟誇讚的睿智和早熟,完全就是個恃寵而驕的熊孩子。
這不,商丘城遙遙在望時,熊孩子正興奮地指著前方道路上一隻綠色的蟲兒大聲喊道:「碾過去!」
那是一隻有些呆傻的螳螂,面對氣勢洶洶的車隊竟然不知讓道。
南子靈機一動,讓人下去將螳螂驅趕,然後將要去捉蟲兒的公孫糾拉回車輿的坐席上,對他說道:「阿弟,不能碾,我說一個故事與你聽,何如?」
她聲音甜美,貌若天仙,連十歲男孩都承受不住,公孫糾很快就服服帖帖地坐在旁邊,等著聽故事了。
「齊國有位君主叫齊莊公,他有一次外出打獵,見到路上有一隻小蟲子,伸出前肢要阻擋前進中的車輪。齊莊公問御者說:這是一隻什麼蟲子?御者說: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螳螂,它只知前進不知退卻,從不計量自己的力量。齊莊公聽後:如果它是人的話,肯定是一位天下勇士。說完便讓車子繞道避開螳螂。齊國的勇士聽說此事後,都紛紛前來投奔齊莊公……於是莊公得到了許多人才,故能反攻晉國,登太行山、羊腸坂。」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少年粉紅的臉頰:「你說,你是不是應該跟齊莊公學學?」
南子為了幫公孫糾刷一個早慧神童的名聲可費了不少心血,這次的事情回去以後也可以大肆宣揚:公孫糾放過了螳螂,他是個有仁心,喜歡勇士的公室子弟,比起為富不仁,貪得無厭的四公子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