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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便讓楚人先和吳軍作戰,秦軍緊隨其後,小仗坐享其成,大仗則突然切入打敵人一個猝不及防。雙方合力大敗吳國猛將夫概,還滅亡了唐國,最後在雍澨取得決戰勝利,驅逐了吳人。
整個過程中,因為子蒲的機智,秦軍損失甚小,卻在事後得到了楚國表達謝意的「商於之地」這處秦楚險要之地,足足有數百里之廣,秦國疆域突然多出了不少,同時獲得的還有上面生活的十萬民眾。
子蒲由此成為庶長,經過十年政治鬥爭,登上了大庶長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今日的爭執和分歧,也是他掌權後從未遇到過的,在秦伯發問後,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子蒲。
「少梁、屠原、彭衙、北征、輔氏、新城、邧、汪、鄜……」
大殿之中,子蒲當著秦伯和三位庶長的面,掰著自己的手指,不慌不忙從一數到了九。
「河西的九座城池,不用拿地圖查看,我一一都記得,因為河西,是秦國的百年之恥!」
在子蒲的絮絮道來下,秦國的河西心結,再度明明白白地呈現在眾人面前……
秦國的歷史是一個西陲小族不斷東進擴張的歷史,他們立國雖晚,但發展較快,經過歷代向東擴張蠶食,武公、德公時期已控制了雍州西部中部地區,其影響已達大河以西,洛水以東的「河西」地區。
秦穆公十年,流亡的晉國公子夷吾欲卻秦的力量回國即位,並承諾:『誠得立,請割晉之河西與秦。』於是秦派兵護送晉公子回國登上君位,是為晉惠公。但晉惠公這個無恥的傢伙食言而肥,背約不與秦河西地,由是兩國結怨。
終於在秦穆公十五年即公元前645年,兩國大戰於韓原,晉軍大敗,國君被俘,時年十一月秦釋放了晉惠公;作為回報,晉也獻出了河西之地,數年後(前640年)秦穆公相繼滅了梁、芮二小國,至此,秦控制了河西絕大部分土地,但晉國卻不甘心,常有反撲,雙方在河西拉鋸,也拉開了秦晉長達兩百年的河西爭奪戰序幕。
秦穆公去世後秦東進勢頭減弱,到了秦康公四年(前617年),少梁(陝西省韓城市南)被晉軍攻占,秦國開始失去河西,隨著秦的衰弱,九座城池陸續丟失,最後退回到秦穆公初年的疆界處。
這之後歷代秦伯雖然見識有限,唯獨一個念頭是清晰的。
「屬於秦國的土地一寸也不能丟失,河西是穆公稱霸的夢想,必須奪回來!」子蒲今日便將歷代國君和庶長的心聲明明白白說了出來。
「如此說來,大庶長也支持接受知氏投靠,接收河西?」秦伯大喜,他又何嘗不想如此?
子蒲頷首:「然也!」
開玩笑,但凡頭腦清晰的秦國政客都知道,河西是秦人心裡的一根刺,如果一個庶長不號召收復河西,他就會被國人輿情所鄙夷;若是一位大庶長拒絕了唾手可得的河西,他就會被萬夫所指,失去國人支持,也意味著失去政治生命。
可以這麼說,復河西,就是在秦國做庶長的政治正確……
子蒲此言一出,秦伯寧鬆了口氣,右庶長子虎喜出望外,左庶長卻連連搖頭。
「大庶長,我祖上雖非秦人,但我也能理解,在秦人心中河西的地位,為了河西地開罪趙魏韓,引發戰禍,實在是划不來啊,也許到時候秦國失去的,不止是河西……」
子蒲搖了搖頭:「左庶長,你看到了其一,卻沒有看到其二。」
他侃侃而談道:「河西之地乃雍州最開闊的地帶,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又扼秦晉水陸通道,山河表里險阻可恃,常為孔道,為有國有家者必爭的戰略要地。秦有河西,則可進取東方,秦穆公時秦軍一度到了鄭國和滑國,還打過激盪人心的王官之役,讓晉國不敢開絳都之門……」
「但若秦無河西,則晉人隨時可以威脅秦國,秦桓公時的輔氏之戰,秦國大敗,復河西無望!麻遂之役,秦國大敗,喪師一萬!景公時的棫林之戰,秦國大敗!晉人甚至已經進擊到了涇水以西,威脅到了雍城的安全!」
殿中所有人都沉默了,庶長們默默聽著子蒲敘述。
「故在趙魏韓逼近之際,若無河西,則三家之患近矣,秦或許將和衛國一般,成為被三家隨意宰割的牲畜。故於情於理,吾等都必須幫助知氏守住大河,將河西收歸己有,如此才能將咄咄逼人的晉人再度擋在大河以西,好讓恥辱不再重演……」
「至於趙魏韓三家會不會因此遷怒於秦,發兵進攻?」子蒲冷哼一聲:「趙魏韓此刻大概在瓜分知氏和晉公室的領地,三家矛盾重重,必不同心,吾等占領河西後面對的敵人,很可能只是魏氏一家。左庶長擔心秦國舉國之力都敵不過趙氏,難道還敵不過魏氏麼?」
左庶長無言以對,回到了座位上,右庶長子虎則想到了什麼,興奮地說道:「秦人口口相傳,帝顓頊之女名女修,女修織,玄鳥隕卵,女修吞之,生子大業,大業便是秦趙兩族的祖先,直到殷周之際才分離開來,秦人先祖在犬丘時為了尋求庇護,還曾投效過趙志父,自稱為趙氏,直到為諸侯後比趙氏地位高了,方正式為秦。既然秦趙同為大業之後,高舉玄鳥旗幟,趙氏在晉國勢大,莫不如派人去聯絡,若能達成盟約,永不交兵,秦國大可放心地接手河西……」
子蒲對堂弟的這個建議卻嗤之以鼻,他想的也太簡單了,若同姓同族就可以信任,這時間哪麼多爭鬥:「秦趙雖為同族,卻已經隔了二十幾代人,血緣早已比水還淡。當年趙盾為晉卿時,是如何在令狐之戰里欺瞞秦人的?當時他可曾念半分同姓之誼?還不是說欺騙就欺騙。國君,右庶長,還有左庶長、駟庶長,以及所有秦人,汝等必須牢牢記住一個教訓,晉國人都不可信!哪怕對方是我嬴姓同宗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