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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靈子看了她一眼,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藥好了……」
紫色的溶液盛放在閃爍光芒的金色杯盞中,倒映著南子美艷的臉,甚至是她眼睛裡細密的恐懼。
「這藥真能讓我死了也帶著笑?」
「它長得像芹菜和茛草,開白花,但汁液溶於水後卻是紫紅色的,服之立死,死後帶笑。」
南子眼裡泛出了期盼又害怕的光:「好,那樣便好。」
溫柔鄉是英雄冢,南子沒聽過這句話,但打小卻也痴心妄想,自己的容顏和身姿能否葬送一二不世英傑?那樣的話死也無憾了……
也罷,此生便如此罷!
一舉袂,一仰頭,紫色的汁液入喉,金杯落地,美人眼神迷離,衣衫半露,整個人癱倒在樂靈子的懷裡。
她青蔥般的柔指挑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環,另一隻手臂則攬著樂靈子的脖頸,咬著她的粉潤的耳垂,吹氣如蘭:「若是還能見到趙無恤,替我將此物交還給他,再告訴他,這是趙造父之玉,這塊玉有段往事,藏著個秘密……」
第500章 美人離殤
話語戛然而止,素手垂落,只剩下潔白的玉環到了樂靈子的手心。
樂靈子怔了片刻,輕聲一嘆。
醫藥之道,多一味或者少一味藥,換一種引子,加分毫或者減分毫,或許就是生與死的區別。
南子現在的狀態,仿佛年少時二女在睢水之畔的公室苑囿里玩樂時,樂靈子好奇地在草堆里尋找藥草和野果,她則在樹蔭里沉沉睡去,臉上還帶著一絲甜美的笑……
「傾國傾城名不虛傳,別說是男子,就算是我,也忍不住想多看一會……」
就在這時,外面的聲響越來越大,這座名為趙丘的莊園雖然穩固,並且留下了一些從西魯來的武卒護衛,但終究寡不敵眾,陷落,只是時間問題。好在趙無恤當年在宋國時如同無根的浮萍一般,為了保命做到了極致,在地底數尺之下,還挖了一個通往山後的地道……
只是,必須有人在前門處吸引敵人注意力才行。
樂靈子目光投向在地上酣睡的南子,心中天人交戰許久,這才重新將玉環繫到了南子的腰間帛帶上:「要交付的東西,想說的話,還是你親自交予他,說予他為好……」
……
殷周春秋之世,正色有五種,是指青、赤、黃、白、玄五種純正的顏色,間色是指紺(紅青)、淺紅、縹(淡青)、紫、流黃(褐黃色)五種正色混合而成的顏色。在周禮里,正色和間色成為明貴賤、辨等級的工具,絲毫不得混用。
從小時候起,宋國的女子們就被傅母教導說:「紅紫不以為褻服」,不能用紅色或者紫色的布做家居時的便服。
因為紅色要穿到朝堂上,而紫色則低賤得私下場合也不能用。
但從小到大,紫就是屬於南子的顏色,據說這最初是一位宋公寵愛的妃子非難失去母親的漂亮公女,但南子卻把它穿出了時尚,民間效仿者不少,她雖然不是朱紅的正色,卻總是能喧賓奪主,而且差點成功。
素衣褪下,紫色羅衫加身,這是樂靈子第一次穿上這種衣物,它可不是民間衣料一樣用常見的紫草染成的,沾到出汗的肌膚就會掉色,它是用齊國海濱一種牡蠣的汁液染成的,在水裡泡一個月也不會脫色。接著帛帶束住纖細的腰肢,足衣也是蠶絲細細織成,外面加一雙木屐,最後淡紫色絲巾罩住容顏,如此一來,她卻也神似南子。
樂靈子喚人進來,對他們說道:「將公女從地道帶出去。」
眾人大驚:「如此一來公女倒是走脫了,但君女呢?」
「我去前面假意歸降,吸引叛軍,我二人朝夕相處多年,她的舉止我能模擬得九分像,彼輩見公女見擒,必然不會疑心有他。」
眾人不知所措,一雙粗壯的手撥開他們走了進來,是位披甲的虎賁,他行禮道:「那君女的安危怎麼辦?」
樂靈子說道:「宋人講究尊卑,別看現在在門外大呼小叫,只要我穿著南子的衣裳一露面,誰都不敢再亂動我一下……」
這終究是諸侯卿族的遊戲,除了樂大心、公子地等少數幾人,誰干逕自上來將公女的面紗一把扯掉,宋公可還在,而衛侯也沒有取消婚約的意思,不想活了?
樂靈子外柔內剛,平時很少命令人,今天卻難得發號施令,而且一來就是一個極其冒險的舉動。
司城樂氏的司馬陳定國卻不走,他如同山一般的身軀擋在門楣處,垂首說道:「家主臨走時吩咐過,要保護好宗室,兩年前趙氏君子走時也囑咐過,讓我勿必護衛君女安全!」
樂靈子仿照著南子走路的模樣向前踱步:「無妨,兄長的族兵多半去了戴邑和黃池,這才給了右師等人叛亂的機會,但這也意味著彼輩不敢傷我,兩家樂氏畢竟同根同源,若是為難我一女子,傳出去可對他假裝賢相伊尹不利。」
陳定國依然不讓,他重重稽首:「若是君女有何不測,仆臣百死莫辭!」
「讓開。」樂靈子不再勸說,用上了命令的語氣,半枚玉玦從手中滑落,出現在陳定國眼前,這是在司城樂氏里地位卓爾不群的「不貪之玉」。老家主見兒子不值得託付,竟將此玉玦一分為二,一份給了女兒,一份給了准女婿。
他還有遺言:家臣見玉如見家主,不得違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