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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馬走在前方的虞喜,就是他的目標!
不過經驗豐富的虞喜並沒有白天急切進攻的打算,他讓騎兵們就地休息,蓄養馬力。
因為斥候來報,說秦軍在大河西岸紮起了簡陋的營地,雖然來不及豎起木牆,但在外圍挖了幾道簡單的溝壑,擺放了鹿角藩籬。但這些東西對騎兵只有白天才有用,等太陽落山,敵人的弓箭便無法再發揮有效的殺傷作用……
總攻,將在入夜後開始!
虞喜抬起頭,仰望蒼穹,但願,今夜是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蒲坂對岸,秦軍士兵的精神已經繃緊許久,他們有的人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在夜色將至時疲憊到了極點。
趙軍的騎兵其實午後就到了,然而他們一直在營地外游弋,保持在射程之外,將裡面的虛實看得一清二楚。秦軍這邊卻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躲在營壘後面只能看得見這些騎兵奔來走去,卻看不到敵人主力的位置,一群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趙氏騎兵野戰無敵,這已經是河西秦人默認的事實了,與其正面野戰肉搏無疑是極不明智的,充分利用壕溝障礙和弓箭給予他們最大的殺傷,這才是正確的戰法。
但那些趙氏斥候欺秦人不敢出營,便故意縱馬沖近然後又轉身跑遠,秦人這邊有人沉不住氣射了幾箭,卻都是落空,白白浪費箭矢,又傷了士氣,子順只能親自登上哨樓,開弓射殺一騎後挽回了些許士氣,趙騎才略微收斂,不過子順也下了嚴令,不得開弓射擊敵人單騎。
統帥子順清楚,眼前的敵人十分老道,已經看透了自己的戰法。他們將大軍留在秦軍視力範圍之外,這樣就可以令秦人摸不清虛實,緊張戒備之餘,卻不知道敵人會在何時,從哪裡發動進攻。
像是約好了一般,大河東岸的趙軍也在不急不緩地構架他們的攻城器械,在工匠的調整下,高大的少梁砲初見雛形,他們在等待天黑作為信號。
雖然進攻方的視野也會受到影響,但十多架少梁砲擺在城前,調整好好高度,射得再差勁也能將石塊拋到蒲坂城內,至於砸到魏兵頭頂還是殃及民房,他們並不在乎。
果不其然,當太陽的最後一絲光線消失在地平線上後,發石之聲忽然響起,如同霹靂劃破夜空。
「轟隆!」蒲坂城中的守卒連忙將頭一縮,那發出的巨石砸中了一段女牆,頓時磚石飛濺,城內五千人鬆了口氣,也心有餘悸。
接二連三的巨響惹得河西秦軍也不由自主地回頭去看對岸發生的事情,然而與此同時,數千趙騎兵已在五里之外展開了作戰隊列,朝秦軍營寨緩緩走來……
在蒲坂城北十二架少梁砲輪番轟擊一次後,趙騎也抵達了目的地。河西秦軍營寨的六道壕溝前三百步,數千匹戰馬駐足觀望著,口鼻中噴吐著熱氣,四足不停在地面上搗踏,然而馬的主人卻緊緊攥著韁繩,沒有輕易鬆開……
他們是趙氏精銳,沒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每逢出動前,都要有人先做填溝壑者。
一些白翟和代郡騎兵自覺地下了馬,帶著小盾,驅趕從周邊百里擄來的河西人或秦人上前,這些人數量上千,他們抬著木板,舉著土筐上前,這些人負責填平一些溝壑,同時搬開秦營前礙事的鹿角。
驅民填壕,這在邊境廝殺了幾年的虞喜、郵成看來不算什麼,上卿也說過,戰鬥結束之後可以講仁義,但戰鬥未結束前卻可以不擇手段。
秦人已經在營外點起了火堆,昨夜沒派上用場,今夜繼續再燃幾堆,他們看到了人影后大為恐慌,連忙朝營外放箭。
破空之聲密集響起,箭矢如同雨點般落下,不少河西平民被射死,亂鬨鬨地想要後退,但後面的翟、戎騎兵也在舉箭威脅著他們,眾人只能躲在門板後面,一寸寸的向前挪。
趙氏騎兵開弓壓制是有效果的,秦營里的箭雨很快就稀鬆了下去,弓手都被壓得抬不起頭來,而且趙騎還陰險地用上了火箭,更是讓營內秦人為了撲火而手忙腳亂。周圍挖的壕溝因為人力和時間的關係,不寬也不深,那些填壕的平民也顧不得傾倒土壤,直接把竹筐丟進去,門板胡亂一搭,但即便這樣,壕溝還是很快被填滿。
號角吹響,趙騎的箭矢越發密集,再過一會,他們就要開始劫營了。
「再這樣下去,吾等就算不被趙騎射死,也要被營內的混亂拖累,被踐踏焚燒致死……」
這時候可怕的不再是騎兵,而是秦人自身的混亂。
子順大怒,一時間忘了他父親囑咐他切忌不可與趙騎野戰的話,振臂一呼:「敵騎夜色里也戰鬥力大減,二三子,隨我出營禦敵!」
第992章 蒲坂之戰(下)
秦人辛苦挖好的防禦設施只能在白天阻止趙騎靠近,太陽一落山它們就將失去用處,因為即使是以子順善射之名,也很難在漆黑的夜間用弓箭瞄準射擊,敵在暗他們在明,完全是被動挨打的局面。
所以為了避免士氣喪盡陣腳自亂,子順便孤注一擲地命令他的校尉,帶著數千秦兵,分為三股出營,迅速通過被趙軍填平的壕溝,想要與趙騎短兵相接。
看到秦軍出營,虞喜面色有些驚異,等再看到秦人點著密密麻麻的通亮火把時,則忍不住罵了一聲:「聰明人。」
從記事開始,他就在下宮馬廄里給趙氏養馬,後來被趙無恤提攜做了將吏,創建騎兵,這十幾年來也一直與馬匹打交道,照顧它們起居,操縱它們長途跋涉,衝鋒陷陣,對這種動物的脾性特點那是再了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