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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十多年來,先是守活寡,然後是真的守寡,根本不太知道其中滋味。直到昨夜,趙無恤在當年齊侯的龍榻邊紅燭高照,要了她的身子,徹夜馳騁,她才始知閨房之樂,竟可以一樂如斯,最初還有抗拒,但春到濃處,也忍不住婉轉嬌啼起來。
昨天晚上是幾回呢?芮子紅著臉想了想,好像是折騰了三回,趙侯才算放過自己。
就這麼躺了許久,她才總算撐起身子,看著外面艷陽高照的天氣,心中不由又是一陣又羞又怕。
羞的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兒子,怕的是趙無恤將她吃到嘴後會不講信用,依然要殘害晏孺子……
殊不知,在寢宮之外,趙無恤也在承受昨日辦下荒唐的後果。
……
「君上昨日真是志得意滿,忘乎所以啊!」
高柴面色不豫地站在趙無恤面前,他雖然保持著臣子的謙謹姿態,但臉上卻橫眉怒目,嘴裡也一點都不客氣。
高柴是孔門弟子,在數年前的衛國之亂里和子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他投靠了趙無恤,在衛國擔任理官,從此平步青雲,一路升遷。這次趙、魯、衛、燕、鄒五國伐齊,因為高柴是齊國人,熟悉臨淄情形,便把他帶上了,跟在趙侯身邊隨時參贊。
孰料攻入臨淄的第一天,趙侯竟辦了一件荒唐事——他居然公然抱著齊侯孺子的母親夜宿齊侯君榻!
高柴當時就在路寢之台,聞訊後大驚失色,便要進去阻止,被趙廣德攔下好說歹說,才忍到了第二天。
這會趙無恤穿戴好衣冠出來時,頓時就被守株待兔的高柴攔住了。
「君上一向謹慎,但昨日之事,實在是太不慎重了!」
高柴說著說著越靠越近,唾沫星子都噴到趙無恤臉上了。
趙無恤沒想到,自己成為諸侯之前如履薄冰,立國之後也素來謹慎,一心一意撲在國事上,連妾室都只納了一名,卻有一天會被臣子以他好色為名強顏進諫……
不過這件事的確是他被欲望沖了頭在先,此時被高柴強諫,頓時臉色微紅。
他的堂弟趙廣德在旁邊做和事佬,不以為然地對高柴說道:「子羔說的太過言重了吧,當年楚文王破息國,見息媯美貌,便納之為夫人,君上垂憐芮子,讓她侍候起居,她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高柴也不管趙廣德身份多高,也不理他,只是冷笑著問道:「破其邦國,淫其妻妾,君上也如此這樣做對麼?」
趙無恤先是沉默了一會,他想起了前世聽過的一句話:
人生最大的幸福在勝利之中:征服你的敵人,追逐他們,奪取他們的財產,使他們的愛人流淚,騎他們的馬,擁抱他們的妻子和女兒……
經過昨夜之事,趙無恤算是明白鐵木真這句話的真諦了。但是這是春秋,他是文明之邦的君侯,而不是只知道燒殺搶掠的野蠻部落酋長。若是不想麾下臣子們炸鍋,面對高柴的質問,他就必須表明自己知錯,並虛心納諫的態度來。
他仰天長嘆道:「寡人是欠缺考慮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見趙侯沒有死不認錯,或者一黑臉拒絕自己的進諫,高柴的火氣也消了不少,他誠懇地說道:「君上能夠知道此事不妥便好,臣還有幾句逆耳忠言,不知君上可願意聽我說完?」
你不說完能放我走麼?趙無恤只能站在大太陽下,硬著頭皮聽高柴噴唾沫星子。
「此事說小也小,只是君上親近女色忘乎所以而已,但此事必須節制。當年晉平公生病,秦國的醫和來給他治病,就說他得了女蠱之病,是親近女人太多的緣故。多則傷身,所以君上必須加以注意,像這樣次日近午才起身,實在不可,身為一國之君,親近夫人和妾室以外的女人,更是不該。」
女色這東西如狼似虎,能消磨英雄鬥志,讓人變得如醉如痴,但趙無恤腹誹說自己其實挺節制的,這麼多年不就只有這麼一次荒唐麼,而且之前與南子偷情的次數更是海了去了,不過他只能點頭:「子羔說的有道理,寡人謹記。」
高柴再拜,抬起頭來時臉色卻猛地嚴肅了起來:「說完小的,臣可要說大的影響了,此事,關係到此番趙國入齊順利與否!」
他指著依舊冒著殘煙的臨淄大城說道:「臨淄才遭遇大火,民生凋敝,死者無數,君上卻不想著安撫他們,重建秩序,反倒宿路寢之台,淫齊侯之母。一方面,這是罔顧人倫的荒唐事,若是傳出去,君上如何給趙國百姓建立一個有德之君的榜樣?另一方面,這是欺凌齊人,如今臨淄初定,陳氏未亡,君上難道就不怕有誰聽聞此事後,大肆宣揚,激起齊人公憤,繼續跟趙國作對?」
趙無恤點了點頭,沒錯,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的確也是件麻煩事,說不好會在齊地掀起一陣接一陣的反抗。
今天這件事,叫他深刻明白了「君侯無私事」的道理。他既然得到高位,享受著一呼百應的尊榮,統治著五千里江山,數百萬百姓,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不可恣意妄為。
趙無恤雖然承認自己做了錯事,但高柴依然不肯輕易放過他,最後還語重心長地說道:「且不說以上種種危害,臣更在意的,是害怕君上小霸即安,生出了懈怠肆意之心啊!」
高柴言罷,趙無恤才出了一頭的冷汗,給齊侯杵臼戴綠帽子的得意之心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