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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玄色大氅披在薇的身上,用葛巾擦拭她濕漉漉的頭髮,而少女則未語而淚先流,抽泣了起來。
「泰誓言:牝雞無晨。余的命運,趙氏的族運,自然有我這個男人的手去擎扶,爾等小女子,就在庖廚居室里忙你們的吧,操心那麼多作甚?你還不如好好想想,在口糧減半後,要如何熬過這個月。」
薇破啼而笑,她平日裡和弟弟省吃儉用,一個月的存糧,還是有的。
平生第一次被如此溫柔對待,她不由得有些痴了。
卻聽見趙無恤繼續說道:「現在,過已經罰了,功卻未賞,所以從下月起,我會給你一個不一樣的身份……」
……
第116章 存滅繼絕
當時的話,趙無恤對他三個最信任的下屬,又挑著重點複述了一遍。
他之所以先罰而後言賞,也是為了表明一個態度:自己貼身的親近之人違背禁令,哪怕有難言之隱,哪怕有大功勞,也要受罰。
至於所謂的不祥……
他坦然一笑道:「若這種不祥還能隔代相傳的話,那我趙氏,豈不是也沾上了莊姬的不祥之氣了?」
談及趙氏的黑歷史,計僑、王孫期、羊舌戎作為臣者,頓時無言以對。
三人面面相覷,將一肚子的勸諫收了回去,君子本可以將此事隱瞞,卻開誠布公地對他們說了出來,正是對他們的信任。這說到底,還是君子的私事,平日君子也從未因沉溺於女色而忘了政事,他們非要贅言的話,反倒不美。
最後,趙無恤又撫摸著寶劍少虡嘆道:「子靈兩次出使吳國,晉國稱霸,他功不可沒,其後人若是流散民間,讓邢氏斷絕了香火血食,就太過分了。那對姊弟私出鄉邑,我已經懲戒過了,但獻劍之功,卻未賞之,三位可有何建議?」
卻是王孫期首先站出來建言道:「君子何不效仿趙成子扶持韓厥之舉。」
此話讓趙無恤心中一動。
韓氏本為晉國曲沃一系的公族,封在韓地,卻因為在晉文公歸國時站錯了隊,開始走向低谷。
家主韓輿早喪,兒子韓厥尚在襁褓,家道中衰,甚至一度丟掉了封地。但比起同一時期徹底衰落的胥氏、狐氏等,孤苦無依的韓厥卻是幸運的,他被仁慈寬厚的趙衰扶助,名為趙氏家臣,實則等同於養子。
趙韓兩家的親密關係,由此而始,數十年後的下宮之難,韓厥投桃報李,反過來拯救了趙氏孤兒,被世人傳為美談。
對王孫期這個「存社稷,繼絕世」的建議,趙無恤再同意不過。
「然也!名士之後,不能埋沒在廄苑當中,我定要將敖培養為一個精通六藝的士人。」
這也算是對薇和敖十多年苦日子的一點寬慰。
「至於其姊,我自有安排。鬼神之言,敬而遠之,此事到此為止,諸位想說的話,我已經知道了,會謹慎而惜身,凡事皆會保持一個度的。」
三人又讚嘆了一番君子仁慈,扶助名士後裔,是仁德的舉動,必有回報。至於對薇的處置,他們不再多嘴,而且,這意思不是明擺著麼?
在他們告辭後,趙無恤也回過味來了,今天自己說的這番話,在旁人聽來,好像一副要收薇做滕妾的架勢……
但是,他無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骨,雖然長得如成年人般高大,但仍然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太早了些吧,在一個月的懲戒之後,先恢復她邢氏淑女的身份罷。
……
時間進入了四月底,和趙無恤說的一樣,薇身上所謂的「不祥」沒有發揮半點作用,反倒給他帶來了連續不斷的幸運。
麥子豐收後,隨之而來的是長達半旬的晴朗,濕潤的麥粒被曬得乾燥金黃,成邑處處散發著陽光和麥子的芬芳。這是豐收的味道,國人野人們忙著用工具「連枷」打穀,累得滿頭大汗,卻仍然一臉的笑容。
「托君子之福,今年,不會有人挨餓了!」
那個固執的桑羊翁,經過對冬種期間代田法的觀察,徹底服氣了,他的那幾十畝「對照田」的小麥畝產量,只是代田法的一半。他既然服軟,甘心為無恤驅使,趙無恤便投桃報李,授予他力田之鄉吏職位。
這一職務是他新設立的,專門負責改善代田法和漚肥技術,指導國人耕作,並研究改造農具,為五月時的夏種粟米做好準備。
計僑也應了趙無恤的要求,願賭服輸,在鄉寺外開了一間學堂,專門教授識字和數科。趙無恤雖然急需培養出一批能夠協助計僑的數科人才出來,但他也知道,搞教育,沒有兩三年是不可能見成效的。
當然,目前僅僅招收士和國人子弟,只第一天,拜師的束修就收了滿滿半屋子,趙無恤踱步進去一觀後,笑著說足夠計僑及其家人吃到臘祭了。
不過,各里雖然都有孩童送來,但從人數上就能看出,各里對於識文斷字和學習籌算之術,熱情程度不一而足。
其中以竇里的孩子最多,竇彭祖作為名義上的鄉司徒,實則是被計僑架空的。但他也參與了大大小小的事務,深知數科對於君子事業的重要程度,是一個容易受到拙拔的好門路,便鼓勵自己宗族的少年們入學。
甲里作為開化僅有百年的狄人,嫻熟弓馬射獵的少年們對整天跪坐在學堂里興趣不大,反倒是擠破了頭,想要加入趙無恤的輕騎士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