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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加強了兩翼後,趙無恤和面前的四排二十五列戈矛手面對的,是人數多達五倍,陣型也更為嚴整的齊人,而且還有十輛戰車率先奔馳而來,想要驚嚇衝散他們!
在烏亞旅下達集中兵力攻擊敵人中央的命令後,廩丘邑司馬領命而去,親自蹬車馳騁,十輛笨重的戰車軲轆飛轉,開始朝敵方薄弱的中央奔去!
然而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在注意到戰車開動後,武卒中央矛手卻漸漸放慢了腳步,在雙方距離四十步時猛地停了下來,只剩下左翼右翼在繼續深入。
戰車上的邑司馬以為是對方怕了,大喜之下更是揮鞭加速衝鋒。
但位於後方,能夠縱觀全局的烏亞旅卻驚懼不已,這是有意為之還是左右指揮不靈,他們要做什麼?
「二三子,架矛!」
烏亞旅還來不及想,卻聽對面那位披甲戴胄的主帥大喊了一聲,隨後戈矛手後排補上了因為中箭死傷而造成的兩三個空隙。他們單膝跪在地上,左腿前伸,盾牌靠在肩頭,手中的長矛重重插在地上、矛尖向前斜指,左翼和中央的陣線就像是聳立起了一道防護的荊棘籬笆。
十輛戎車捲起煙塵衝到了矛陣跟前,飛奔的駟馬看著那鋒利的矛尖目光驚恐,本能地剎住腳步停了下來。因為慣性,一名御者和一名戎左慘叫著被猛地甩了出去,兩人直接插到了斜朝上的矛上,透穿了身體,死相悽慘。
馬兒不願意走,任由鞭子抽打也不再挪動,十輛戎車就這麼尷尬地停在了兩軍之中,進退維谷。
中央的齊人陣列不得不繞過擋道的十輛戎車,他們原本整齊的隊形也散了。
待他們衝到武卒跟前時,對方已經收回了架矛,擺出了和左翼右翼戈矛手一樣的密集陣型:武卒們緊緊靠在一起,盾牌緊緊貼著盾牌,高高舉起保護身後旅帥所在的戰車,箭矢釘在上面發出了咚咚的響聲,也無法使他們挪動半步。
這不動如山的架勢擋住了齊人甲士的第一次衝擊,盾牌和盾牌撞到了一起,戈矛分別刺入對方陣中。陣線上開始粘稠的血漿被攪動,不斷有人倒下,武卒不斷減員,卻奇蹟般地沒有崩潰,只因為他們的旅帥,他們的君子依然站在後方!
但五百人碾壓面前這點武卒只是時間問題,或許會付出些傷亡,但最終的勝利是屬於齊人的。
「快衝殺過去!」烏亞旅喜出望外,不過他一偏頭時,卻發覺到了己方左右兩翼正在潰散。兩翼各有五百人,面對人數少一倍的敵人敗的如此之快,實在是讓人不可思議。
站在甄邑城垣上的眾人能縱觀整個戰場,他們看清了整個過程:排成兩列的持大盾甲士遭到三次弩矢齊射,又承受了縱深5列的戈矛方陣推攮,接著是縱深10列的劍盾手高速攻擊,已經徹底被摧垮了。
在齊人甲士的後面是既無甲冑也無盾牌的徒卒和弓箭手,在劍盾手沖入後被攪得一團混亂,加上弩兵包抄移動,一邊分批激射著弩矢,右翼的輕騎兵菱形陣從他們身後橫掃而過。
在四面夾擊下,齊人的隊列被徹底打亂了,毫不出人意料,齊人的左翼率先崩潰,前方的倒地而死,後面的幾百人則炸了窩。右翼緊隨其後,他們沒命地朝來路逃竄,連帶著對方統帥,廩丘大夫烏亞旅也被迫驅趕著戎車撤離,旗幟倒了都來不及扶。
「敗了,敗了!」所有齊人都在絕望地呼喊。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是計劃好的還是自然發生的,牆垣上的眾人並不清楚,只見兩翼的武卒放棄了對敵軍的追擊,而是斜斜開始轉向,同時從側方夾擊正在猛攻武卒薄弱中央位置的齊人側翼和後部。
當武卒兩翼合而為一後,戰鬥也接近了尾聲,趙無恤在田賁持盾保護下,毫髮無傷地看著數百齊人在團團逼近的各色武器包圍下跪地投降。
武卒贏了,他們獲得了這場「甄之戰」的最終勝利。
從雙方遙遙相遇開始,戰鬥持續了僅僅兩刻就宣告結束。
追擊由劍盾手和輕騎士進行,一百人攆著七八百人跑,帶著齊人潰卒逃竄的烏亞旅感覺窩囊不已,卻早已沒了收攏殘軍調頭反擊的膽氣。
他心中突然很好奇,對面那個比自己年輕了許多的年輕旅帥,是如何訓練出這麼一支強兵的,簡直是司馬穰苴再世!
而齊人中央剩下的四百餘人則統統做了俘虜,被戈矛手和弩兵押送下站到了甄邑牆垣之外,列隊等待趙無恤的檢視。
這也是給甄邑里首鼠兩端的衛國人一個威懾。
甄邑內部在張孟談帶兵威懾下無任何異動,目睹了整場戰役的甄氏全族族長、長老嚇得面色蒼白,那數里外的血腥味被風一吹飄到了這裡,使得他們不少人嘔了一地的朝食。
當趙無恤扶著車欄,拖著齊人丟棄的旗幟重新進入甄邑中時,甄仲勛和邑內的氏族、商賈、衛吏統統在門邊匍匐在地!膝行向無恤祝賀。
「旅帥擊潰齊寇侵犯,保我城邑宗族平安,全邑國人在此謝過!」
和數日前無法讓人心服口服的投機者形象不同,趙無恤今天真正地征服了這座城邑!
張孟談也帶著眾人迎接歸來的趙無恤,在匯報了邑內情形後,對作戰不太懂的成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齊人眾多,而我眾少;齊人多久戰老卒,而我多招募新兵;齊人處於盟邦地域之上,而我在敵國境內,民眾不親不附,如履薄冰。雖然料敵於先,但臨戰時優勢並不大,子泰緣何能輕鬆擊潰了三倍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