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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把六定為陰數,把九定為陽數,九月九日,日月並陽,兩九相重,故曰重陽,也叫重九。這一天應當命家宰拿出八月豐收的糧食,登高崗饗天帝、祭祖……」
佛肸說完瞥了一眼趙無恤頭上佩戴的茱萸,不過這重九日戴茱萸的習慣,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無恤頷首,重陽節的雛形在春秋已經出現,不過只存在於天子諸侯和卿大夫等權貴之家,到戰國秦漢才會流傳到民間去,至於插茱萸,算是他的首創。
趙無恤是這樣解釋的:「如今邯鄲、柏人、新田、臨淄不知有多少人在害怕我,詛咒我,茱萸乃避邪之物,佩之無妨。」
眾人稱是,不少心思機敏的僚吏紛紛效仿,於是眾人登高后或插茱萸,或佩九月盛開的菊花。
無恤又道:「中牟宰說的不錯,今日族中兄弟當匯聚到一起,登高處,獻上祭品,以謝天帝、祖先恩德,只可惜啊……」
只可惜,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趙無恤指著遠處牆垣分明的邯鄲城道:「只可惜趙氏有一個離家多年的小兄弟邯鄲,入冬前,必要讓他歸順伏拜!」
第688章 邯鄲九月(下)
「整個寒氏縣,就只有千餘兵卒?」
邯鄲城南數里的趙軍大帳處,趙無恤看著手裡儼如上計簡牘的降表,又瞧了瞧伏拜在地的寒氏宰,皺眉問道。
「稟……稟世子,寒氏只是邯鄲的衛城,原本就不大,只有人口兩三千戶,勉強能出一師之賦。家主……不,是逆臣趙稷南下時抽掉了寒氏司馬及千餘兵員隨行,於牧野敗於世子之手,兵卒或死或降,司馬亦陷軍中,如今寒氏幾乎是座空城……」
寒氏宰有苦難言,若非如此,他也不會這麼快就在佛肸的勸說下選擇投降。
自打四五月間邯鄲大敗於牧野,邯鄲稷死難後,整個邯鄲地區便人心惶惶起來。中行寅雖然一度派兵入駐穩住了陣腳,但朝歌大敗後,中行氏自身難保,那些中行兵便紛紛收縮邯鄲和柏人去了。
寒氏本是邯鄲西門戶,但在喪膽之下,敵方竟然不守,可見接二連三的家主之喪對中行、邯鄲兩家造成了多大的打擊,這也是趙無恤這月余來銳意北上,所向披靡的原因。
寒氏宰繼續說道:「中行兵撤走後,西面的知氏也從釜口道派了一旅兵來,但仆臣想著,自己原本為邯鄲之家臣,在往上則是趙氏之小臣,此外才是晉侯之陪臣,與知氏並無關係,故而閉門不納,一直等到世子遣人來接受寒氏。」
「你做的不錯,今後寒氏縣還要仰仗你來鎮守。寒氏那些南下後失去音訊的兵卒,其實多數都還活著,於牧野倒戈後轉附於我軍中,在朝歌之戰中出力不小,你可將此消息回去告知寒氏父老,讓他們安心,為趙氏守好城池,戰後家中子弟自能歸去。」
寒氏宰如此表忠心,趙無恤便讚譽了他幾句,同時也不動聲色地將寒氏剩下的兵卒調出來,換成一師趙軍進駐,死死盯住知氏控制的釜口道,以保衛大軍側翼。而軍中的那些寒氏籍降兵,就成了完美的人質。
等寒氏宰大喜過望地離開後,趙無恤再度召開了軍議。
「我先前最擔心的事情,是知氏和中行氏派人據守寒氏,與邯鄲互為犄角,等我軍攻邯鄲久頓不克時,引知氏與公室大軍從側翼攻來,結果卻是多慮了!」
……
此言一出,帳內群臣都表情一松,看來敵人也很謹慎,他們選擇了一個中規中矩的戰略。
趙氏在河北地區是客軍,越過淇水、洹水、漳水北攻,深入敵境三百餘里,沿途許多地方不像後世河北那樣開發完善,所以輜重壓力還是較大的。這時候要是知氏與中行故意放趙軍深入,最後再襲擊糧道,等趙軍睏乏時在此以兩倍的優勢兵力決戰,或許還有困獸猶鬥的希望。
可現在,趙無恤發現,自己是高估了知氏的膽量和智慧。
陽虎道:「知氏控制了釜口道,以至於晉陽消息不能通山東,目前所知,是一個月前知氏聯合中行餘黨,發兵萬餘從仇由襲擊大原,晉陽大夫董子據守不出。從知氏只能譴一師之眾來謀寒氏看,他們的大軍一定是被晉陽、平陽拖住了!」
項橐也興奮地說道:「不錯,現如今知氏不能從西面抽身,中行黑肱又膽怯避戰,連肘腋之間的衛城寒氏也不守,直接收縮兵力到邯鄲,這種無膽鼠輩,豈能擋住世子的一擊之力?」
趙無恤卻擺了擺手,讓他切勿驕躁:「話雖如此,但就中牟和寒氏二宰提供的情報看,邯鄲城中仍然有三千邯鄲兵,三千中行兵,加上青壯婦女,守城者要比攻城兵力多出不少,攻取殊為不易。」
圍城已經數日了,因為集中精力打造攻城器械,所以並沒有太多進展。趙無恤倒是帶著公輸班,將邯鄲城繞了幾圈,回來之後,公輸班言簡意賅地點評了這座城池的防禦:「比朝歌要難打!」
對他的這一想法,趙無恤表示同意。
邯鄲包絡漳、滏,倚阻太行,戰國時期趙國以此為都,從此這片土地便被稱之為「趙」,後世稱道說邯鄲「擁據河山,控帶雄勝,實為河北之心膂,而河南之肩脊!」
這句話是有道理的,邯鄲的土壤相對河北四處可見的鹽鹼地算是相當肥沃的了,且有漳河流過其境,水源充足,適合發展農業生產,所以城內積蓄很多。加上處於太行山八陘之一的滏口陘東連南北午道的交匯點,北通燕、涿,南連鄭、衛,東有東陽、齊國。農商皆富,正是邯鄲氏成為晉國六卿之下最大勢力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