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頁
公西赤也恭敬地行禮道:「數科占用時間太多,下臣覺得應當削減幾分,增加禮科時間,還望司寇決之……」
坐在案幾之後,趙無恤直想翻白眼,文科狗和理科狗的撕逼大戰,這麼早就開始了麼?他不由想起了創辦學校這兩個月來的種種事情……
公元前五世紀什麼最重要?人才!
春秋季世,隨著官學衰落,私學興盛,公族落,士人起,招徠人才的模式已經從陳舊的家臣制度漸漸向養士轉變。
從孟獻子,魏獻子,吳王闔閭等人開始,養士已成為上層社會競相標榜的一種時髦風氣。只要是有實力有抱負的國君、權臣,無不開始收養門客為榮,但其規模和程度,比起後世的孟嘗君、信陵君、平原君、春申君等差遠了。
而在這個歷史線上,第一個成規模成體系招攬門客,大興養士之風的,卻是被趙無恤建言啟發的趙鞅。
但在西魯,趙無恤卻不打算這麼做,外人不明原因,只有張孟談知曉一二。
「養士有其優點,可以通過此舉大量集中人才,既能迅速抬高聲譽,以號召諸侯,又能壯大權勢。但弊端也不少,談接觸過不少遊歷之士,好高騖遠,名聲大於能力,這是許多遊歷士人的通病,而且游士不比家臣,士無常君,若得不到滿意的職位,或一言不合則去之的不在少數。」
的確,歷史上的孔子就是一個典型的游士,招待他的諸侯其實不在少數,可一旦推銷自己的政治理念不被採納,就會毫不猶豫地帶著弟子們離開,儼然是一個游仕團體。
游士良莠不全,趙無恤開著後世金手指才撿到了子貢這種寶貝。何況他現在局限一隅之地,最缺乏的是能在基層扎紮實實做事的吏,被他自己的思想和理念染色過的人才。
可看看現如今他手下能用的都是些什麼人?
從晉國帶來的趙氏老人們雖然忠誠可靠,但終歸能力有限,且無法融入地方。
各邑的氏族和士,多半是鄉黨情懷和排外極重的,趙無恤做出妥協,能任用其中一些人,卻不願意讓他們身居高位,在決策中礙手礙腳。
所以最大贏家就出現了,因為缺乏幹吏,趙無恤的勢力里便湧入了魯國最大的游士群體:孔門弟子,不說位高權重的端木賜、冉求、宰予、樊須、公西華,其餘如秦非等人也在地方上為屬吏,對基層影響極大。
「這些招攬來的士人多半已經行冠,其思想,其專攻領域大多已經定型,還無時無刻不希望向主君灌輸自己的政治理想,卻不管其現實與否。其安定地方尚可,但一旦主君要推行更化,非但不能相助,反倒會成為阻礙。」
張孟談這句話,則是在暗指孔門弟子了。
所以對於趙無恤來說,若是不想自己的領地幾年後再度儒化的話,乘著戰爭停歇期間,儘快開展人才培養是當務之急。
想要收穫人才一批忠於自己,履行自己理念,百年後不至於人亡政息的人才,莫過於從教育入手,深受後世天朝洗腦教育薰陶的趙無恤自然深有體會。
當然,明面上他的口號卻讓儒家弟子們喜形於色。
「古之聖賢修禮儀,推廣教化,如今皆崩壞矣。我欲復古政,育英才,立大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之校以化於邑,稱之為學校!」
……
興辦教育的事情,趙無恤交由張孟談來主持,自然要參照前代制度。
夏曰校,殷曰庠,周曰序。由官方興辦貴族教育,始於夏商,而興盛於宗周。
宗周教育是「學在官府」,學校分為兩大系統,即國學和鄉學。國學設在天子、諸侯所在的都城;鄉學設在都城以外的鄉遂。
國學分為小學和大學兩級。小學設在王宮內。王子和貴族子弟,到了七八歲,進入小學,學習數數、辨別方位、寫字和家庭禮儀。大學十五入學,設在都城近郊,有辟雍和泮宮之別,天子所設的大學叫辟雍,諸侯所設的大學叫泮宮。鄉學設立於閭的叫「塾」,設立於黨的叫「庠」,設立於州的叫「序」,設立於鄉的叫「校」。
學校的教師都由官吏兼任,官即是師,師即是官,教育內容以六藝為主,包括周代的典章制度,如宗法、等級、嫡庶、昭穆、祭祀禱詞等。
「復古政是為了讓魯國人和孔門弟子容易接受些,但我不打算完全拾人牙慧。」
和張孟談敲定細節時,趙無恤以周代教育為基礎,糅合了後世見聞,甚至於孔子私學的一些方法——雖然現在孔門弟子們還沒看出來,但趙無恤心裡清楚,一旦他趙氏官學設立,無論是生源還是在國內的影響,都會與孔子私學發生一定的競爭關係!
所以他必須細細了解自己「敵人」的長處和優點,否則到時候官辦學校反倒被儒家的私人學校壓了一頭,那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漸漸地,一個藍圖便被規劃出來了。
「作為實驗點,先在鄆城、甄邑、郿邑、廩丘四處設立小學,貴族、國人男童八到十歲入學……」
孩子們的模仿能力、學習能力快,跟著父母就能無師自通地學會過家家和騎竹馬打仗。送去學堂,若能得到系統的洗腦和指點,近朱者赤,長大後未嘗不會成為趙無恤手下的棟樑之才。另一方面,將他們從小集中教育,還能弱化宗法氏族的紐帶。
因為條件有限,官學中的小學暫時只招收城邑的國人子弟,乃至於職業兵卒的子女,若是鄉鄙中有氏族子弟想進入也可以。為了維持學校收支平衡,不得不收取一定的束脩,既學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