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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齊國人卻先下手為強了。
今年二月底,隨著春耕接近尾聲,已經和平了大半年的中原再次被戰爭陰雲所籠罩,趙國在調兵南下,吳國也在調兵北上,宋、魯、泗上和齊國將成為主戰場。
在陸地上,齊軍是龜縮防守的,他們躲在夷儀要塞和齊長城後不敢露頭,可是在海上,齊船卻開始頻繁出現在琅琊外海。
兩天前,徐承派出去巡視的船隊遭遇了三四艘齊船,都是較為輕快的小翼,它們一見琅琊舟師便分頭逃竄,最後還是被捕獲了一艘,嚴刑拷打後,徐承得知了齊國在東萊集結各地舟師,將南下侵犯琅琊的消息……
「齊國舟師數量眾多,只怕無法戰勝啊……」有人憂心忡忡,過去與齊人的零星交戰,也是勝少負多,畢竟琅琊水師的水手主要是莒國漁民和大野澤水匪,對於如何在海上上作戰,遠沒有齊國人擅長。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徐承卻力主出擊,在齊人沒來得及封鎖琅琊前,在外海將他們擊敗,雖然過去的交戰琅琊水師不如齊船,但隨著水手漸漸熟悉海上生活,這種劣勢被一點一點搬過來,更何況,水師的船上還裝備了一些齊國沒有的新式武器,徐承相信,只要戰術得當,便能以少勝多!
更主要的是,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徐承是徐國公族之後,徐國亡於吳後,他曾屈辱地在吳國水師里服役,後來才輾轉投奔趙氏。徐嬴夫人就是這些徐國遺民最後的希望,按照她與趙侯大婚時,趙侯對徐承的承諾,等打敗齊、吳後,將讓徐復國!
但徐承知道,就算徐國復甦,其在趙氏中原體系里占的比重,也是由他們這些徐國遺族為趙氏所立功勳決定的!
躲在港口裡「以逸待勞」可能更保險,但一旦錯過這次機會,本來就飽受詬病,被認為是「浪費錢帛」的琅琊舟師處境將更為艱難,一旦趙侯對徐承失望,徐國究竟還能不能復國,就變成一個疑問了。
所以徐承必須立大功以借重!而眼下,就是個難得的機遇。
於是三月十二日,乘著海面上颳起南風,徐承毅然帥琅琊水師出港,去阻擊正在沿海岸線南下的齊國水軍。
徐承站在樓船「玄鳥」號上,胄上鳥羽隨風飄揚。
外海不比港灣,波濤洶湧,浪花滔天,變換無常的風將風帆吹得咯啦作響,想要嫻熟使用是很困難的。不過這支船隊雖然已經離開港灣很遠,卻仍然能在風波中保持戰列,徐承為此感到欣慰,多日訓練,加上六艘巨艦的優勢,讓琅琊水師有了與齊人一戰之力。
在他們離開港口半個時辰後,前方充當斥候的小翼點燃了示警的濃煙……
他們即將與齊國舟師遭遇!
南風勁吹,風帆鼓起,隆隆的戰號穿越海面,嘯叫嘶啞深沉,猶如海中巨獸的呼喚,船船相傳,號角和旗幟,這是水師傳遞消息的手段。
船速在慢慢減慢,方便在遇敵後調整陣型,過了不到半刻後,徐承通過手中的「千里鏡」,也看到了遠在海平線上的敵船……
因為逆風而行,齊船沒有張開帆,而是靠著槳葉緩緩前行,但哪怕是這樣,它們也已經占據了徐承的整個視野,從東到西,整個蔚藍色海面上,都是齊船的影子!
徐承放下千里鏡,倒吸了一口涼氣:「齊船怕是有兩百艘之多,而且近在眼前……」
齊國這是將老底都拉出來了,只為畢其功於一役,誓要將在家門口占了許多年的琅琊舟師徹底殲滅,控制海域。
「收帆,」徐承急促地命令道,「降桅,槳手就位。」船員們匆忙跑上各自的崗位,樓船甲板上一片忙碌。
徐承手心已經開始冒汗:「這片海上,誰主沉浮,就看這一戰了!」
……
與此同時,在琅琊水師北面十里外,齊國舟師也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趙船!」瞭望台上,船員大聲示警,隨即鼓聲在各條艦船間轟鳴,齊國舟師的數量是琅琊水師的三倍,溝通交流也要困難上三倍。
「下槳!」齊國船隊的統帥陳恆大聲發號施令,「成列!」他所在的大翼上,一百片槳葉同時入水,槳官轟隆擊鼓,鼓聲猶如碩大而和緩的心跳,每敲一下,槳動一分,百人猶如一體,整齊劃一。
迎著拂面的海風,陳恆面色凝重。
他是位很謹慎的統帥,先挑選數艘快船深入琅琊近海,仔細審察,刺探虛實,而非輕率地猛撲而進。
但他沒料到的是,數量不到百艘的琅琊水師竟然敢主動出擊,選擇這處外海作為戰場與他們遭遇,更糟糕的是,現在好死不死竟颳起了南風……
怒海爭鋒,上風者占優,這是常識。
現在敵船順風而來,齊軍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接戰。
隨著陳恆的號令,綿延數里的齊船紛紛展開木翅膀,數百艘艦船速度一致,葉刃攪拌深藍的海水。
立於船頭,陳恆能聽見齊國士兵們隔海遙呼,彼此鼓勵。自東萊出發以來,他們一直悶在艙內,無所事事,早已迫不及待,渴望戰鬥,並且堅信勝利。
這是海濱漁民們獨有的信心,就像是堅韌的礁石一般,任海浪衝擊也屹立不倒。
陳恆也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齊軍在陸地上雖然屢敗於趙,但在海里,吾等才是真正的霸主!今日,我便要讓趙軍水師知道,陸上的小蛇入了海,始終敵不過深海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