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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恤心中暗道:「我正巧有事要尋他,他卻自己過來了。」
「子路這身打扮頗為英武,你如今剛剛上任還人,受了君命,將要帶著季氏兵卒前往陽關,不知是為了何事來找我?」
無恤也不託大,下馬與他對禮表示尊敬,在子路看來這則是禮賢下士的表現。
「是想感謝大夫的知遇之恩,讓由有了施展立功的機會,也在此向大夫賠罪,上一次竟然還疑大夫與陽虎一黨有勾結,公然咆哮軍營,請大夫責罰!」
子路一向是個直性子,一來就開門見山,該謝的誠心謝過,該抱歉的就告個罪,接著就在大街上,當著眾多人的面談吐起敏感話題來。
「大夫應當聽過仲由的志向,魯國是個千乘之國,攝乎大國晉、齊、吳之間,晉齊交兵加之以師旅,陽虎亂政因之以饑饉,比起我年輕時越發不堪了。我曾在夫子面前妄言,若是我來管理,三年可以讓魯國強大。但夫子之後批評我說不夠謙遜,我之後細細思量後也如此認為,現如今有德行和能力宰執魯國的,也就兩人!」
「哦,莫非是季氏、孟氏二卿?」
「非也,為政者皆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這話的意思是,當政的三桓等人都是些器量狹小的人,何足道哉?
「這還是夫子對子貢說過的話,如今仲由入朝堂一觀,發覺果然如此。」
趙無恤倒是覺得十分有趣,子路性情莽撞,卻把這連孔子也不會在外明說的事情吐露出來了。
「既然不是二桓,那還會有何人?」
「能治理魯國的,唯獨大夫和夫子二人而已!」
面對這個耿直的大叔,趙無恤一時啞然,誰料他接下來卻批評起趙無恤來。
「大夫推讓了上大夫之爵,又不肯入魯城曲阜開府參政,仲由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緣由,卻為大夫遺憾,為魯城數萬國人遺憾!」
趙無恤無奈,總不能實話相告吧,他只能說道:「子路應該還記得我的志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年輕德薄,得在地方上多歷練幾年,齊好家邑才行,治國之事,為時過早。」
子路微微嘆息:「仲由只恐大夫歸晉,讓魯國錯過了一位好大夫。只希望大夫能早日齊家,再入魯城與夫子一同治國,讓這裡成為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的富強邦國,若如此,子路願做皂隸武夫效勞。」
在子路心裡,在魯國服氣的兩人除了孔子就是趙無恤,他是很期待孔子能因為中都的善政得到魯侯或三桓提拔,主持魯國國政的。
一同治魯麼?趙無恤思索片刻,他雖然對孔子禮數有加,還多次開挖孔子的弟子,卻從未想過要和孔子一起共事。
一個想尊君權的復古保守老叟,和一個挖魯國牆角,以自己利益為先的年輕野心家,註定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現如今能維持友好的關係已經不錯了,未來或成仇讎(chou)也說不定。
他一笑帶過了這個話題:「可不敢讓子路這等勇士做皂衣小吏,子路不也說過,千乘之國,使你治賦,三年可治麼?或許日後你也可以成為上大夫,治魯國之賦!」
子路發出了粗獷的笑聲:「夫子總是說我莽撞,所以任何想法都需要三思而後行。雖然有這志向,卻不知道能否做好,如今還是先完成國君交給我的任務,去陽關走一趟罷!」
趙無恤正好有東西要交付給他,便索性將子路送到了北門處,兩人話盡將別時,身後卻有一輛車飛速趕來。上面駕車的是個身材中等的軍吏,他甲衣未卸,便先跳下車朝趙無恤下拜行禮。
「見過大夫。」
隨即才抬頭朝子路微微一拱手:「子路師兄!」
「子有!?」
趙無恤和子路都大吃一驚,來者竟然是被趙無恤任命為流民卒卒長,派往鄆城的冉求。
今早趙無恤接到了鄆城發來的快馬傳書,他的心便安定了下來,鄆城已經攻克,張孟談自然會從甄和廩丘那邊派些人治理,短期內應該沒什麼大問題。
然而冉求的突然出現,卻讓他的心撲通猛跳,冉求聲音嘶啞,嘴唇乾裂,眼睛也紅得像兔子,恐怕是乘傳車不吃不喝不眠一路趕來的。趙無恤知道冉求的性情,遲緩而穩重,若非發生了大事,不可能如此匆忙!
「究竟發生了何事?」趙無恤有種不好的預感。
冉求的嗓音沙啞無比:「大夫,盜跖侵鄆城!」
第334章 唇亡齒寒
冉求說道:「虎司馬讓下臣來稟報大夫,盜跖侵鄆城,不克!」
當聽聞盜跖攻鄆城時趙無恤一個激靈,只想到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俗語。他和陽虎、三桓在魯城曲阜勾心鬥角,打得如火如荼時,卻忽略了盜跖這個小人中的桀雄!又聽冉求說「不克」時才鬆了口氣,背後卻已經被冷汗浸濕。
看著冉求乾澀的嘴唇,他便讓人遞過水囊。
「不急,你先喝口水再慢慢細說。」
冉求接過後卻沒有將水囊送到嘴邊,而是下拜頓首,聲音變得沉痛:「鄆城平安,但中都,中都卻出事了,群盜正在圍攻那兒!」
「什麼,中都也被盜跖攻擊了!?」趙無恤心中一沉,而子路則勃然色變,火急火燎地就要轉身上車。
「子路,你這是要去哪裡?」趙無恤連忙拉住了他。
「師長有其事,弟子服其勞,我自然是要去中都解救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