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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溷見狀心中大喜,心中暗道:「老賊果然病重,公女是多慮了。」
他至床前拜道:「幾日不見執政,誰想竟如此病重,今國君命余為去黃池築城,特來拜辭。」
樂大心流著怎麼也止不住的口水答道:「偪陽地近吳國,此國如長蛇惡虎,須得好生防備。」
樂溷暗罵這老賊真是糊塗了,他大聲重複道:「執政,我是去黃池,不是偪陽!」
樂大心老眼昏花,笑道:「哦,是我聽差了。」
他下一句話卻讓樂溷絕倒:「原來你是從偪陽來啊!」
樂溷對一旁樂大心的兩個兒子問道:「執政往日多精明的一人,為何病成這樣了?」
樂大心的兩個兒子面面相覷,道:「父親耳聾,還望大司城勿怪。」
樂溷樂得不行,卻也高興看到昔日不可一世的樂大心變成這番模樣,便又道:「乞紙筆一用,既然聽不明白,我給他寫出來便是。」
不一會,豎人們端上來的有筆有帛,卻無近來在宋國貴族圈子裡流行的西魯藤紙。
樂溷眉頭微皺,這可是他為妹夫重點推銷的貨物,哪家卿大夫沒有?
旁人解釋道:「執政一向不許吾等採購瓷器、紙張等物件,說是不如漆器、簡帛好用……」
樂溷鼻子裡冷哼一聲,這老不死還真是對趙無恤成見極深,只可惜自己家平白少了蕭邑一大筆收入。
他將自己要前往黃池一事寫下來,呈上讓樂大心看了以後,一副糊塗模樣的老人才拍著腦袋笑道:「我病的耳聾了,子明此去要保重啊,鄭國是宋國的死敵,兩國是十世不解之仇,君上就是因為鄭國在齊盟之內,才不願意加入的,惜哉。」
樂溷聽罷突然懷疑起來:「這老匹夫最是狡猾,什麼時候如此糊塗過,莫不是作偽罷!」
言畢,樂大心似乎想起了什麼,以手指口,原來是用湯藥的時候到了,隸妾們連忙過來侍候他服用藥湯。
樂溷覺得這是機會,話語可以作為,動作卻很難。他連忙在旁細細觀看,卻見樂大心連喝個藥都無法獨立完成,丑相百出,連他的兩個兒子只能偏頭不忍直視。
等到終於湯流滿襟地喝完藥後,樂大心這才用枯瘦的手拉著樂溷絮絮叨叨地說道:「樂氏同出於公子樂,如今你我兩家雖然早已出了五服,但同宗的血緣和情分還在,吾今衰老病篤,死在旦夕矣。二子不肖,望子明教之,君來日若見到君上,千萬為我這兩個犬子說項一二。我不指望他們能繼承卿位,只要能保住蕭城的食邑就行,至於右師之職,我覺得子明來擔當,也好過向氏那兩兄弟!」
言畢,樂大心便倒在床上,聲嘶氣喘,仿佛立刻就要死去。
樂溷見這光景,才徹底放下心來,而樂大心剛才幾句話也將他捧得走路都輕飄飄的,在宋國,右師之位幾乎等同於執政!
他在拜辭後立刻去回見公女南子,卻得知南子去了自己家。
於是又駕車奔回司城府,在南子面前細言此事,南子這才掩著櫻唇笑道:「右師病的這麼重,吾等無憂矣!」
所以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對朝她點頭哈腰的樂溷說道:「如此一來,樂大心那邊就不要管了,任由他得以善終罷,如今緊要的,是將剩下的兩位公子也一併驅逐了……」
公子地和公子辰雖然跑路了,但他們的好弟弟公子仲佗、公子石彄仍在,這叫南子不能不擔憂。
恩,再設計解決他們,計劃就完美無缺了。她心裡喜滋滋的,只要四公子和樂氏倒台,那朝中力挺宋衛聯姻的一派便完全失勢了,看到時候誰還敢逼自己去嫁衛侯那老不羞!
然而就在此時,一直在旁輕輕搗藥,輕易不搭話的素衣女子卻說道:「兄長和公女這次卻是做差了……」
正是在家中守孝三年,如今即將期滿的樂靈子。
……
「你懂什麼,休得亂說!」
樂溷近來幾乎成了南子媚眼下的一條狗,好容易有了次表現不錯的機會,見被妹妹質疑,頓時眉頭大皺。
他斥責了一聲後想起自己妹夫現在可不是一般人了,城邑已經和司城樂氏一樣多,實際控制的人口和兵力還要更勝幾分,話語頓時軟了下來。
「靈子你不懂政事,就不要攙和這些事情了……」
樂靈子柔夷停下了藥杵,抬眼看著兄長和表面親密,內里卻從未停止過和自己較量的閨蜜,淡淡地說道:「我固然不懂政事,也不想去懂,只是天下的事都是通的,我懂藥理,這就夠了。」
「藥理?我今日倒是想聽靈子的看法。」
南子則只是笑吟吟地看著樂靈子,想看看她有什麼見解。
如果說南子是一朵大紫大紅的嬌艷花朵,那樂靈子就是在她身邊靜靜綻放的淡夜來香,雖然外表被喧賓奪主,但夜久彌香,在氣質上不遜色分毫。
樂靈子撥弄著手裡的藥材,它們散發出各異的味道,有的能救人一命,有的卻能殺人傷己……
「醫扁鵲一門治病講究六不治,但夫子說過,其實只需要劃分成兩種,要麼不治,要麼就得除根。兄長和公女的憂慮我也聽了不少,源頭似乎都是來自右師,現如今真的算是解決了麼?」
樂溷嘟囔道:「樂大心垂垂將死,可不是已經解決了!」
樂靈子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