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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伯對公孫疆已經十分信任,他有些疑惑,也有些興奮,「那寡人應該射取什麼?」
「且聽仆臣對君上陳述,過去三王射取天下尊號,五伯射取好戰之國。現如今縱觀九州諸侯,晉、秦、齊、吳、楚好比是龐大善飛的鴻鵠;魯、宋、衛、鄭是小而不弱的鶀雁;邾、小邾、莒、滕、薛、蠻氏、郯、邳則是區區羅雀。比起一般的田獵,這種樂趣絕非一朝一夕的歡樂,所獲也絕非野鴨小雁一類獵物,是否更值得君上去獵取?」
「獵國?」曹伯一愣,這副說辭似曾相識,那是五年前了吧,趙氏父子與齊侯正要在濮上和西魯進行一場決戰,端木賜就是以此說來誘惑他加入的。
狩獵的殺戮會將內心的野望勾引出來,更何況還有北方趙無恤不斷開拓領地的刺激,作戰不就是和打獵差不多的事情麼?
那場冒險讓曹伯得到了歷山、雷澤以西的祖宗之地,也為他贏得了巨大的聲望,同時也在內心裡滋養出了名為野心的東西。
這之後數年裡,曹國的發展極其順利,捲入宋之亂,重獲被宋國占去的幾座邊邑,配合趙氏進攻衛國,又獲取了濮南數邑。曹國變得強大富裕,曹伯的也一天比一天膨脹,性情里的貪婪和狂舞一日勝過一日。
他這些日子以來開始頻繁地查看地圖,雖然疆域增加了一半有餘,可星羅棋布的中原諸侯里,曹國依然顯得好小,只與邾、莒相仿,要是能再擴大一些就好了。
所以曹伯一直在關心太行東西的戰事,籌劃著名要如何做才能讓曹國再壯大些。最好的擴張方向自然是衛國了,可趙軍來勢洶洶,迅速配合陳定國所帥的宋軍,攻占了除帝丘以外的地區。其中宋人很討巧地占了於曹國一水相隔的城邑,曹軍卻沒占到什麼便宜,這足以讓曹伯陽憤憤不平,寢食難安了。
趙無恤在利益劃分上偏向宋人是自然的,戰爭里宋國一直在出人出力支援趙氏,曹國卻以宋之亂曹軍損失太重為由,只進行一些物資層面上的幫助。
世上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曹伯陽可不會理解趙無恤的難處,他已經有了摒棄趙氏單幹的心思了,與他臭味相投的公孫疆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這才有了今日的獻策。
聽了公孫疆的話後,曹伯讓他上前數步就坐,屏蔽左右後虛席問道:「寡人何嘗不想參與進獵國的遊戲裡去,但要如何射呢?」
「君上何不以賢臣為弓,以勇士為繳,看準時間張弓射之?」
「還望司城教我!」
公孫疆目光炯炯:「君上欲求伯於泗上,就得先射落趙氏!」
……
曹伯聞言一驚:「此言何解?」
「天下諸侯,如今勢頭最盛的莫過於趙氏,趙氏是只大玄鳥,西邊背靠太行,東面臨海而立,其右臂扼守太行,左臂阻抗齊國,還垂首於中原腹地,膺擊衛國。趙氏的位置霸占了整個中原,展翅翱翔,東西兩千里,妄圖吞併天下,是最大的獵手,也是最大的獵物。若趙氏得志,君上除了在趙無恤喙下撿一些殘羹冷炙外,就休想自行射獵了,說不準,還會被趙氏當作禮物送給宋國。」
「這,我與趙將軍十分親善,應該不會這樣罷……」
公孫疆卻不以為然,「敢問君上,對於趙氏,宋曹孰親?」
曹伯陽頓時無言以對,這還用說麼,曹國與趙氏只是利益糾葛,可趙氏與宋國,卻好比生死相托的關係,其中還有聯姻。
曹、宋本是死敵,全憑趙無恤的武力和子貢的巧舌才湊合到一起。在趙氏和曹、宋的同盟里,曹伯陽敏銳的發現,自己的地位是遠不如宋國的,此時尚好,可若是以後曹宋再度起了衝突,趙氏會站在哪一方?
公孫疆再接再厲:「再問君上,幾年前的孟諸之戰,趙將軍是不是毫不猶豫地讓曹人去填溝壑?」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曹伯就來氣,他甚至開始對趙無恤主持的曹宋對濮南地區的瓜分不滿意了。他大伯曹悼公朝見宋景公反被囚禁而死的屈辱,也在宋軍入境滋擾曹人後,重新被他想起。
「所以君上想要有所作為,必須在為時未晚的時候站出來,與齊侯一起張開大網,共射趙氏。如今正是趙氏危機重重的時候,臣聽說,西面的韓氏大敗,已經丟了平陽城;北面,陳氏攻入邯鄲;東面,趙兵受阻於衛國,西魯也被齊人攻入,恐怕是守不住了,這正是君上加入圍獵的大好時機。」
曹伯陽已經快被說服了,眯起了眼睛:「與齊侯聯合?可寡人與齊國已經好幾年沒來往了。」
公孫疆道:「齊國的鮑牧曾派使節來聯絡君上,就在仆臣的宅邸中。」趙氏的使者將鄭國誘騙去了蠻氏,齊國的使者也不是傻子,鮑牧沒少派人往泗上諸侯里跑,薛國那個倒霉國君比想要叛趙被滕國舉報,就跟齊國有關係,而公孫疆除了心裡那份「輔佐霸主」的人生理想外,也收了齊國才力主曹國叛趙的。
曹伯陽還是有一絲猶豫,「且讓寡人再想想。」
「君上,還是快些決定罷,宋軍就要再度過境了。先前君上放一師宋人去魯國,就擾得國中不寧,如今一萬宋軍經過陶丘,萬一他們起了歹心,覬覦城中市肆的財富子女……」公孫疆開始危言聳聽,拿曹伯最擔心的東西說事。
「那要不要暫時拒絕彼輩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