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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樣一來,手段難免太過不堪,一旦暴露影響在魯國民眾心中的名聲。何況他已經認定,盜跖與柳下季兄弟情誼還在,說不準那個湖澤大盜一怒之下又掉轉頭反了,得不償失。
總之,柳下季若來,無恤於情於理,不能對他做太過分的事情。
今天的孔夫子大概是全力以赴了,各種表現令人讚嘆不已,居然出了這麼一個妙招。
他在無奈之餘,卻也充滿了鬥志。
這種感覺許久未有了,上一次,或許是在新絳的大射禮上聽聞知瑤之名後吧,孰料還沒能和這個一生之敵見面,就出奔到了魯國。
可他在這裡的經歷也精彩無比!
陽虎,盜跖,齊侯,陳氏……
還有之前以為,或許能和平相處,談笑風生的孔子……
不知不覺,趙無恤對孔子的態度,從身處晉國的遙不可及,對這位歷史上「聖人」的瞻前顧後;初見時如沐春風,卻也無法擺脫前世觀念所左右。
直到現如今,無恤與孔丘站在場中,雖然個頭沒他高,可心卻想一爭高下……
他暗暗想道:「恰逢春秋戰國之世,就是要與這些影響華夏千百年的先賢交鋒,才能顯得出快意罷……」
因為,他也不是沒有反擊之策!
第448章 爭流
孔子靜靜地看著趙無恤,很久了,那大概是上次與盜跖在中都牆垣下的激辯後,他很久沒與人爭論如此之久,如此之累。
他本以為,自己與這位相見恨晚的小君子,會像和老子那樣,只有談笑和長輩對後輩的教誨,沒有爭端的。
可惜啊……
只不過,與少正卯,與盜跖不一樣,那是勢不兩立的理念之爭,可對於趙無恤……
僅僅是立場之爭,君子和而不同而已。
但真是這樣的麼?
從宰予的那番話里,孔丘已經窺見了他和趙無恤巨大的分歧,理念上的細微差別,投射到為政上,或許就是水火不相容。
就在他在扔出底牌,想聽聽趙無恤對自己和弟子們深思熟慮商定的人選還有何看法時,卻見趙無恤拊掌讚嘆:「大善!柳下大夫一定能治理好須句。」
孔丘鬆了口氣,卻聽無恤突然話音一轉,讓他不得不再度強行提起精神。
「只是不知道,他是直接因功封得此邑,還是僅僅臨時守之?」
孔子一時間噎住了。
商周春秋封賜給卿大夫作為世祿的田邑。也叫「采地」、「封地」、「食邑」。冊封的包括土地,也包括土地上的民眾,受封者對采邑中的百姓有管轄權,並課徵租稅,理論上是終身世襲。
柳下季是個君子沒錯,但他少有功勞,又是出了五服的公族遠支,甚至因為庶弟盜跖的原因,被剝奪了職位。無緣無故封賞一個五千戶大邑,魯國那些眼巴巴等著封邑的近支公族不得群情憤慨,統統炸了窩?
所以只可能是第二種,以大夫之名替國君守之。
在晉國,兼併日漸劇烈,卿大夫的采邑也隨之動搖,十年間換了數個主人實屬尋常,並漸漸開始化邑為縣。縣長官稱大夫,卻是隨時可以任命和撤換的官僚,職位比邑宰、司馬要高,卻已經不是他們的主君,而是上司。
魯國的情況類似,在三桓四分公室後,很少再有人再有運氣獲得世襲的大封邑。比如曾經的鄆城大夫,就是臨時守之,稱之為守大夫要更合適些。
「只是為君守之。」
無恤見自己所料不差,鬆了口氣後說道:「一個五千戶大邑,光靠大夫可管不下來,須句司馬無所作為,之前被一同趕走了,只剩下些卒長、佐吏維持治安。作為大夫可以垂拱而治,但司馬卻必須能擔當重任,不能隔著數百里隨意指派,以免須句資敵的事情再度發生。小子對須句防務頗為熟悉,想推薦一位司馬人選,可乎?」
既然柳下季只是臨時守之,那須句司馬便不是他的家臣,僅僅是沒有人生依附的下屬。憑藉這一點,趙無恤就可以玩很多花樣了。他的意思很明顯:我能讓柳下季進須句做大夫,但兵事得聽我的,大家各退一步可好?
孔子再次重重地看了無恤一眼:「小司寇但說無妨,但這得由君上裁定。」
這事不全是我說了算,你且講講看,但行與不行,還得視人選而定。
無恤恭敬行禮:「我推薦平盜有功的冉求,子有!」
……
「等疫病消除後趙兵撤離,而柳下大夫前往治政事,冉求作為邑司馬掌兵事,事情便這麼定下來了,中軍佐,你覺得如此可行否?」
趙鞅將方才孔子扔出的矛投了回去:「此乃魯國內政,問吾子即可,問我作甚?」
「唯唯……」季孫斯連忙弓著背作鞠,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趙無恤。
在季孫斯看來,趙鞅的可怕程度遠遠超過了陽虎,他當年在陽虎淫威下就如同見了狸奴的碩鼠,在趙鞅面前更是大氣不敢出,還是趙小司寇可以商量些事情。
至於更加不堪的叔孫州仇,更是一直保持著諂媚的笑,期間幾乎不發一言。
於是,今天完全是趙氏父子與孔丘的爭鋒。
事後,叔孫州仇居然還後怕地責備孔子說:「若是惹怒了趙卿,他帥連齊人都打敗了的趙兵來伐,吾等如何應付?」
孔子說:「晉政多門,六卿不能一心一意,趙孟也忙著歸國,哪裡來得及討伐魯國?何況作為君上的卿大夫,吾等若是不為邦國爭利,就會遭到欺凌,國將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