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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無正以善攻出名,此次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副率領東線大軍拿下夷儀,收復晉國舊土的姿態。
「齊人竊取夷儀十餘年,是時候奪回來了!」
對外他是如此宣稱的,這也符合趙無恤刻意透露出來的消息,但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看似有數萬大軍,每日灶火旺盛的馬陵大營,其實只有五千衛軍和不到一萬的河間趙軍,每當開飯的時候,幾乎是一個人點三四堆灶火,讓齊人誤以為這邊的趙軍鋪天蓋地……
其實真正的趙軍主力,正在慢慢向太行山以西調撥,東邊只是虛張聲勢,作為要攻打齊國的姿態,讓齊人不敢輕舉妄動。
與六卿之亂時先東後西的戰略相反,因為這次魯國強盛,基本不用擔心在齊國的進攻下崩潰,而秦、魏反而成了反趙的急先鋒,而且已經攻入晉國河東,若不早早剷除,恐怕晉國內部的反趙勢力也會聯合起來。
不過,這一戰略光靠河間一個郡的趙軍是演不下去的,必須依靠盟友的們的配合。在郵無正拖住主力的同時,又讓盟友們在其廣闊的邊境不斷騷擾,才能讓齊國人左支右絀。
現在,按照陶丘之盟的精神,衛國趙伊已經派兵來了,雖然不多,但已經是衛國的極限。魯國的冉求率軍駐紮鄆城,與馬陵互為犄角,更有一軍魯卒在盜跖帶領下被調到晉國,幫忙協防主力離開後空虛的河內、鄴城。
至於鄒、莒,還有齊國的流亡軍人,都各有任務,只等北面的燕、中山各自出動的五千人也抵達攻擊地點後,便可以多線出擊,執行讓齊人四境起火的襲擾戰略。
但郵無正已經在馬陵等待數日了,燕國和中山卻遲遲沒有消息,直到這一日,他才知道北方發生了意外:燕國和中山也不知道是抽什麼風,兩國的軍隊還未走出國門,就相互打起來了……
「燕國和中山相互攻伐,燕國說中山投靠了齊人,中山則說燕國投靠了齊人,都想要襲擊自己,然後加入連橫對抗趙氏……真是一場蝸牛角上的鬧劇,王孫,你覺得誰說的才是真話?」
趙無恤不客氣地將兩國陳述的理由扔到案几上,轉頭對王孫勝詢問道。
王孫勝在攻克虎牢後,在趙氏內的仕途終於開始順暢起來,逐漸升到了軍將副手的位置,他也曾隨孫武學過兵法,故深知虛實之道,便應聲道:「都真,也都假。」
「此言何意。」
「燕人與中山均是被迫服從趙氏的,自從上卿陸續將小宗分到衛、鄒取代卿族執政,引發了一些諸侯的不安,燕國和中山也不例外,齊國陳氏為了擺脫被趙氏困死的局面,無所不用其極,既然能遊說秦、魏,也一定與燕、中山打過招呼,引誘他們加入連橫。」
「但燕國、中山均有自知之明,燕國居於北鄙苦寒之地,遠離諸侯紛爭,可代地的騎兵十天便能抵達其都城,他們不敢叛趙。至於中山,被趙氏和燕國四面包圍,貿然反趙,就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他們也不敢叛趙。同時兩國又相互提防,一旦有風吹草動就認為是敵國要圖謀自己,於是就反過來一口咬定對方先動手,如此便有了藉口討伐,這才有了今日的鬧劇。」
王孫勝分析的在理,趙無恤現在勒令其停手也沒什麼用,只能讓燕、中山在那自我消耗一陣,等戰後再收拾他們。
可如此一來,他本來只打算讓五花八門的盟邦軍隊幫自己拖住齊人的意圖,就無法完美實現,至少齊國的北境是沒有危險了。
如今的局勢,對趙氏已經有幾分不利,首先是宋國那邊遣使來致歉,說是執政樂溷歸國途中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吃錯了東西,突然染病,南子也身體不適無法出面理政。一時間宋國的權力開始出現空白,國內不穩,無法發兵支援趙氏。
這就意味著,鄭國從宋的牽制中甦醒過來,開始進攻韓氏和趙氏,展現出他們驚人的作戰能力。
對此,趙無恤已經迅速派醫者去宋國,這時候樂氏家主千萬不能倒下。同時,他也不得不在河內留下部分軍隊,以防鄭國人鋌而走險,渡河北上。
其次,燕、中山的相互攻伐給整個合縱同盟造成了巨大的危害,少了兩支生力軍,便打破了東線的既定計劃。河間郡的兵卒調去牽制齊人,東陽郡和代郡的兵力也有部分西調,這兩頭瘋狗相互撕咬,趙無恤暫時是控制不住了。
最後,是最迫在眉睫的,秦國和魏氏一路高歌猛進,他們已經占領了許多韓氏的河東城邑,進駐各城,從河西調過來的人數也越來越多,下一步,大概就是圍攻新絳了。
一時間,晉國內部的反趙勢力已經蠢蠢欲動起來,知、范、中行的餘黨們,他們從陰暗的角落裡湧出,散發對趙無恤的不滿,傳播恐慌和不安。
在這種情形下,趙無恤毅然做出了決定。
「無論如何,西線之戰決定了勝負走向,不容動搖。」
……
用示形的辦法欺騙敵人,誘使其暴露企圖,而自己不露形跡,使敵人捉摸不定,就能夠做到自己兵力集中而使敵人兵力分散;我軍兵力集中於一處,敵人兵力分散於十處,我就能以十倍於敵的兵力打擊敵人,造成我眾而敵寡的有利態勢,便能做到以眾擊寡……
這是孫子兵法中的「虛實」,真正的戰略大師,打的都是以多欺少的仗,趙無恤這次也不例外,對外張揚的是要同時對東西作戰,一起消滅齊秦,實際上,太行以東的軍隊在結束春耕後就盡數西調,從太行山的各個隘口來到山西,為趙無恤的西線總攻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