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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扶住了涕淚滿面,要下拜道謝的趙廣德,「自家兄弟,何必如此見外?晉陽與溫縣的關係如同身體和手足,我如今能做到自己『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自然也不會忘了溫縣的好處,必讓你也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
他重重拍著趙廣德的肩膀道:「跟著為兄好好干,區區數邑大夫算什麼,或許哪一天,我也能為你弄一個卿位來坐坐!」
……
等到夜深人靜,盡歡而散時,趙廣德是被侍從們抬回住處的,趙無恤無恤也已微醉。
因為迎娶前的種種複雜規矩,他自然不能去往樂靈子處歇息,只能在一個操溫縣口音的豎人指引下朝邑寺內的安寢處走去,因為趙無恤對趙廣德囑咐過,身邊服侍的人,必須可靠!衛人是不能貿然信任的,還是溫縣舊人靠得住。
在途經一處還亮著燈的院子時,趙無恤揮揮手讓那豎人退下,自己則放輕了略為沉重的腳步,輕輕地靠近門扉,緩緩將它推開。
小院有三進,最外面的庭院是趙無恤信賴的幾名黑衣衛士在站崗,他甚至能一一叫出他們的名字,見無恤入內,衛士們肅然起敬。
經過一條狹窄的廊道,中間那一進是幾名守著燈燭,卻正在打瞌睡的婢女,被趙無恤的到來驚醒後,她們差點喊出聲來,卻見大將軍板著臉瞪了她們一眼,這才連忙掩口下拜。
趙無恤不理這些頗有姿色的婢女,繼續躡手躡腳地往裡走去,他走路開門的動作溫柔到極致,像是怕驚醒沉睡中的精靈。
最靠內的居室極為暖和,空氣里透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在淚痕點點的燭光映照下,有一位體態纖細,卻胸襟飽滿,盤著婦人髮式的女子坐在榻前,正背對著他。
那婦人並未察覺身後有人到來,依然在輕輕搖晃身體,懷中似乎抱著什麼,嘴裡哼著首晉國的歌謠。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這首詩歌是晉地女子對心儀男士的眷戀,她聲音美妙,卻漸漸染上了一絲憂慮。
對士來說,娶妻納妾是齊人之福。但對於女子來說,卻意味著原本獨屬於自己的夫君要被其他女人分享。
更何況,按照禮制,正室夫人地位高於陪嫁的媵,媵又高於未明媒正娶的妾。眼看夫君以往專寵自己的後宮一下子要多出兩人,而自己更是地位最低下的,伯羋怎能不憂?
想到再過些時日,便是夫君與大婦的新婚夜了,到時候鴛鴦雙雙臥於羅帳中,自己只能孤枕難眠,伯羋眼角情不自禁湧出了一點淚。
她正想偏頭用肩膀拭去,背後卻突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有人在耳邊輕聲說道:「哭什麼,你的良人在此呢……」
「呀……」伯羋一驚,隨即反應過來這是趙無恤,不禁心中一喜。
「君子回來了?」
趙無恤繞到她身前道:「然,我回來了。」
伯羋抽了抽鼻子就要轉過身來,卻才想起自己褻衣半解,不由鬧了個大紅臉。
但再遮掩已經遲了,趙無恤目光轉向,他的注意力卻已經徹底被伯羋的胸懷,還有她胸懷裡的小傢伙吸引住了。
原來,伯羋手中環抱著的,正是個粉雕玉琢的嬰兒,他一手扶著母親衣襟,另一手握在右乳上,這孩子雙目微閉,呼吸輕微,顰著細到看不見的小眉毛,如菽豆粒般小巧的嘴巴一努一努地吮吸乳汁。
「真貪吃。」
趙無恤憐愛地看著這個剛出生半年的新生命,朝伯羋比了個噤聲的姿勢,伸出手指在嬰孩肉呼呼的小臉上輕輕一彈。嬰孩卻置若罔聞,只是眉兒顰得更緊,手也握得更緊了,嘴巴吧嗒吧嗒加快了吸食速度,似乎是發覺有人要與他爭搶母乳一般。
無恤嘖嘖稱奇,笑罵道:「真不愧是我兒子,連這方面也像極了我……」
「這是什麼話……」
若不是雙手抱著孩子,伯羋都恨不得錘趙無恤一下,如今她只能抿嘴一笑,將緋紅的臉偏朝一邊。
女人家敏感的心又安定了下來,自己雖然在趙無恤的妻妾里地位最低,但這趙大將軍的長子,卻是從她肚子裡懷胎十月產下的。
而趙無恤對這第一個子嗣,也是寵愛至極。畢竟是初為人父,舔犢情深,這是萬物的天性,無論是古人還是後世的穿越客都不能免俗。
第607章 妻、子、媵、妾
屋外彎月如鉤,而室內美人如玉。
待哺乳結束,伯羋才紅著臉將褻衣系好,再披上一層薄薄的蟬衣遮住肌膚。
雖然,她料定待一會兒這層紗糊的鎧甲肯定會被大將軍輕輕解開……
趙無恤坐在讓公輸班大材小用發明的搖籃前,輕輕地搖晃,視線溫柔地看著兒子不住吮吸手指,他的一舉一動都能將他逗樂。
若是魯國那些畏趙無恤如虎的人看到這一幕,大概會被趙大將軍人前人後的不同表現驚得目瞪口呆,然後說一句「虎毒不食子」罷。
腿上傳來一陣微沉的壓迫感,伯羋坐了上來,趙無恤一邊盯著兒子,一邊攬著妾室的腰肢,輕聲說道:「這一路奔波,讓汝母子受苦了。」
得了關心,伯羋心裡甜甜的,她垂首道:「在宋國時遇上了小兒發熱,多虧夫人親自診治,才轉危為安……只要他無事,妾能陪伴君子歸鄉,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