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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重要的大臣有三位,正所謂:「仲叔圉治賓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
衛靈公能在春秋季世里保住社稷,全靠這三個人。仲叔圉就是孔圉,此人是衛侯元的女婿,聰明好學,又非常謙虛,也算棟樑之才。
說起孔圉這個名字,後世知道的寥寥無幾,可要說起他死後的諡號「孔文子」,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大多數人還能接著往下背:「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這孔圉,便是孔子十分讚許的孔文子,雖然此孔與彼孔半點關係都沒有,孔丘是子姓的殷商遺民,而孔圉則是姞姓南燕國的後代,南燕滅亡後入衛做了大夫。
衛國貴族眾多,不過沒有傳承幾百年不倒的世卿,只有一些中小貴族,在寧氏和孫氏兩家垮台後,就數孔圉的領地最大。
所以無恤在用兵卒攻取的同時,也只能扶持蒯聵為傀儡,招降衛國貴族和民眾,以期能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不過衛國的小貴族倒是聞風而降了不少,唯獨大貴族和有名的賢士少有來投,也是趙無恤前幾年打衛國打得太狠,哪位貴族的領地沒被他占過?比如濮南的蒲邑,就是孔圉家的封地。
所以那孔圉要是對趙無恤沒意見是不可能的,但另一方面,他失去的領地也是引人上鉤的魚餌。
於是無恤對蒯聵說道:「我聽聞衛君與衛國公女姊弟情深,衛君被逐出國後多次替君求情,因此被老衛侯厭惡,而孔圉乃君之姊夫,若他能棄暗投明,我願將蒲邑連帶孔氏這幾年損失的粟米錢帛一併歸還!」
蒯聵面露難色:「我與姊夫的確關係不錯,但自從我出奔後,便與他再無聯絡,更別說來助我了……倒是我阿姊常悄悄來信關懷,還說無論父親如此,她與我的姊弟之情都不會變,若有機會,一定相助。」在趙無恤面前,他下意識地不敢稱孤道寡。
趙無恤一笑:「君與衛國公女有聯繫就夠了,若公女見疑,孔氏又豈能自免?我聽說老衛侯心胸狹隘,而且他寵愛的宋子朝與孔圉也不太和睦,只要對外宣布說,君在楚丘虛執政之席以待孔圉,我料想過不了幾日,他就要被老衛侯逼得倉皇而逃了!」
……
帝丘,因為上古之時帝顓頊所居,故曰帝丘,因為在濮水之北,故而又稱濮陽,衛國將都城遷到這裡已經一個半世紀了,桑間濮上人口密集,足足有一萬多戶!繁榮程度不下於舊都朝歌。
衛國的宮室坐落在大河東岸,遠遠望去層巒疊嶂,十分宏偉,不是楚丘的小行宮能比的。因為歷代衛國國君別的不會,享樂倒是很有一套,似乎是封在殷墟,便把殷人的荒唐好樂原封不動學來了。到了這一代的國君衛侯元更是如此,平日裡壯麗的新台上桑間濮上的靡靡之音徹夜不息。
可近半個月來,衛侯元卻連聽音樂的心情都沒有了,因為每天都會從西面傳來數不清的告急和奏報:趙軍到瑩澤了,趙軍到檀淵了,趙軍渡大河了,趙軍攻下楚丘了……這些壞消息寫在帛布或者簡牘上,將衛侯的案幾堆得滿滿當當,讓他看一眼就肝疼。
但相比之下,還是今日傳來的消息最讓他暴跳如雷。
「逆子!不但助趙氏與寡人為敵,還在楚丘,在文公的行宮和廟宇里僭位,還以衛國社稷為由,請我速速退位……他當我已經死了不成!」
衛侯元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頭上白髮漸漸生,常年淫樂的身體也被掏空,十分虛弱,這下被兒子氣得不行,大吼數聲後,便癱倒坐在榻上喘息不已。
「君上息怒,君上息怒。」
衛國的三個頂樑柱都不在宮室里:王孫賈在統領衛軍,避免與趙軍交戰受損失;祝鮀在向衛國列祖列宗祈求保佑渡過此難關;而孔圉則常駐館舍,與齊、晉、周的使者交涉,以求得他們的幫助。
所以在衛侯元身邊只剩下佞臣彌子瑕,他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畢竟為父者還活著時,做太子的公然在外即位的事情從古至今還沒聽說過,所以他不知應該如何應對,只能陪著衛侯元唉聲嘆氣。
衛侯元雖然不喜蒯聵,卻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又氣又惱地唾罵道:「此子從小便不肖,當年寡人為他請魯國人顏闔做太傅時,顏闔便對蘧伯玉說,蒯聵的德行非常的差,難以教導,遲早會做出不顧法度禮儀的事情,危害衛國社稷……沒想到此言成真了。」
衛侯元氣了一會後,心裡那股狠勁便上來了,他惡狠狠地說道:「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將他逐出國了事,應該大義滅親,將他一劍斬了!」
作為心胸極其狹隘的國君,衛侯可不打算就這麼算了,他讓彌子瑕去追查究竟是哪些人在黨附擁戴蒯聵,這些人雖然外逃,卻總有家眷和親族還留在帝丘,他一定要狠狠懲處這些逆臣,讓衛國人知道,衛國只有一個國君!一個生殺予奪的國君!
於是數日之間,帝丘城中掀起了一場抓捕的高潮,每天都有人被逮捕入獄,昔日和蒯聵「革命家」走得近的人有許多被斬於東市。
到了第三日,更具體的消息傳來,其中包括蒯聵楚丘政權的「百官」名單……
「孔圉!?」
衛侯元死死盯著那份帛書上的黑字,頓時紅了眼。
孔圉是衛侯的大女婿,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可他的名字卻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蒯聵的卿士名單里,身份更是最高的「當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