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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編篡史書,正需要愚公這樣的精神,只可惜,我的兒子庸碌,不擅長文辭,老夫後繼無人矣……」
趙無恤卻自有主意:「日後無恤會開設一個史館,不僅僅記錄家史,還會收集百國春秋,再養一批擅長筆墨言辭的士人,讓他們編篡成書!」
樂祁老懷大慰,樂靈子也為此高興,但她在送趙無恤出馬車時,卻輕聲說道:「君子的故事也只是故事,現如今從晉國去宋國,依然是一路險阻,受山河隴斷,這愚公也好,移山也好,都是假的罷?」
「是我道聽途說的。」趙無恤直言不諱,隨後盯著少女清揚婉兮的大眼睛道:「可我想移開你我之間隴斷的決心,卻是真的。」
說罷,趙無恤就拉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說地攬到懷裡,在這馬車阻擋,無人能見的死角里,朝她唇上啄去。
樂靈子被緊緊握住的手先掙扎了一通,隨後癱軟了下來,任君採擷。
她身體顫抖不已,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只能感受唇間舌尖的觸感,心跳得越來越快,又希望快些結束,又希望永遠這樣。
直到感受到她快喘不過氣來了,趙無恤才放過了她。完事之後,只見少女臉色紅暈,眼神迷離,對趙無恤是又怨又恨又愛。
趙無恤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面帶微笑,回味著來到春秋後的初吻。
「靈子曾說,汝心匪石,不可轉也,可我卻想學愚公移山,轉動你的心,哪怕裡面有一座王屋隴斷,我也要移開,你這幾日是怎麼了,為何對我不理不睬?」
少女接下來說的話,卻讓趙無恤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為何?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君子真是害苦我了……」她擦了擦眼淚,便返回了車中。
這首《衛風·氓》,是用來指責青梅竹馬的男子變心的,趙無恤一時間心虛無比。
「我在成鄉的確是陋屋藏嬌,她是從何處聽來此事的?竟然如此在意,這下真把我當成『士也罔極,二三其德』的負心漢了。」
趙無恤一時間有些頭疼,別以為回了古代就可以肆無忌憚開後宮,小女兒心思從古至今都一個樣,怎麼可能人人都那麼大度?真是好事多磨啊。
繞過王屋山麓,山勢越發起伏不平,道路漸漸狹窄起來,綿延的山嶺占據了天空,一個又一個的隘口出現在面前。
在車上仰望兩側山巒,趙無恤不由得感慨道:「昔日晉平公說晉國『國險而多馬』,這太行山,就是晉國四大險要之一,真不愧是兵家必爭之地!」
太行連亘河東、河內,乃至鮮虞戎狄之地,凡數千里,始於南陽而終於北燕,乃是北地之脊。從新絳到河內,入洛陽,或東到衛國,都必翻越太行。
太行山孔道有許多,無恤他們走的路名為太行陘,全長百里,從沁河谷底爬坡到太行之巔,所經之處,崇山峻岭,瀑流湍急,實為險隘。
封凜對這裡的沿革同樣如數家珍。
「六百年前,周文王堪黎後,又經由此地下太行,征伐商之鄂國。」
「先君文公時,晉國派遣三軍南下平周室之亂,圍殺王子帶,拓疆到南陽。其後三十年,赤狄過太行坂伐晉,圍懷邑。」
「欒盈之亂時,齊莊公伐晉,一路入孟門,一路入太行陘。」
「晉頃公六年冬,晉師伐王子朝所占據的洛邑,行於太行陘。」
無論晉國是進攻還是防守,都離不開這條通道。無恤擔憂地看了看後邊的四輪馬車,這一路下來,已經有過幾次必須推動才能通過的經歷了。
「難怪當年齊桓公九合諸侯,晉獻公卻敢不參加他的盟會,據說桓公也有西征晉國的打算,但至多是帶著習慣了在平地作戰的齊軍戰車,登太行而興嘆。」
幸運的是,太行陘和軹道,目前都控制在趙氏盟友韓氏手裡,而太行陘的後半段,名為羊腸道,更是韓氏領地原縣的管轄範圍。
所以,韓氏作為後起之族,能在六卿中占據舉足輕重的位置,很大程度上,便在於他們對太行孔道的控制。
趙無恤這才真切感受到了韓氏對於趙氏的重要性,太行內外的趙氏領地想要往來,甚至還得看韓氏的臉色。
第240章 刺客列傳
在軹關休息一夜後,趙無恤又帶著眾人離開了這座橫跨在峰巒上的石壘城塞。
前方的路遍布荊棘和灌木,豺狼所嗷,狐狸所居,許多地方只能容一車同行,所以隊伍前後拉開了百餘步距離,像一條在山間爬行的長蛇。
跨著駿馬的騎從在前探路,親衛甲士保護著趙無恤、趙廣德二君子,以及樂祁乘坐的四輪大車。
再往後,就是伍井等人押著的輜重,由隨時可以投入戰鬥的戈矛手保護,他們是在車輪陷入溝壑,或者車軸斷裂後,幫助輪人、輿人修補推車的主力。
子貢也在這一隊列里,看著前方的路況,他不由為車上的瓷器擔心不已。
「子貢。」就在這時,還人封凜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攀上了子貢的車,那張大餅臉笑呵呵地看著他。
「我又檢查了一遍,道路上用的旌旗,關隘處用的符節和文牒,還有聘問用的幣帛,都沒有遺漏,你這邊如何?」
子貢嘆了口氣道:「賜正擔心輜車上的瓷器,雖然都塞滿了稻草,用竹筐裝著,但難免會有碎裂損壞,恐怕到達商丘時,只能剩下一半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