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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不少發射慢了半拍的弩矢在朝後面飛去,它們射中了第二輛戰車,那車沒能控制好速度,又和倒地的守車撞到了一起,頓時人仰馬翻,一隻車輪高高彈起,也報廢了。
「前銳」的第三、第四、第五輛車倒是反應過來了,御戎操縱馬匹從兩側繞開。但因為速度無法降低,他們索性沒有停止衝鋒,因為按照常理,對面的「弓手」在射了一發後會重新上弦開弓,乘著這間隙,或許有時間衝到跟前,為後續的二十多輛戰車衝出一個缺口。
然而,他們卻失算了,當三輛車終於衝出了大片塵土時,迎接他們的依然是密集的箭矢。
射空了弩矢的第一列弩兵,在趙無恤吆喝下後退了三步,讓第二列上前,早已蓄勢待發的弩機再次齊齊瞄準了並排衝來的三輛戰車。一輪齊射,只是霎那功夫,數十支弩矢就同飛奔而來的戰車撞在了一起!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范氏的車、馬、人或殘或死或傷,反正是喪失了戰鬥力。唯一一輛依靠慣性衝到趙兵跟前五步的戎車,上面的人中箭而亡,馬匹四散驚逃。一個渾身插滿羽箭的甲士大喊著倉皇爬出,也被頓地的樂氏族兵爬過去一劍解決,左耳還被割了下來。
對面氣勢洶洶的車陣速度頓時大降,最後在四五十步外停了下來。那些往日高貴傲慢,不屑於看徒卒半眼的士大夫,這會目瞪口呆地看著死難的同僚,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事實。
溫縣弩兵們也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創造的奇蹟,方才奔馳時如雷霆萬鈞般的范氏戎車,竟然真的被他們手裡精巧的遠射武器阻止了!趙氏大夫所言不虛!
趙無恤則已經料到了這種結局,只要弩兵們不自己亂了陣腳,戰車是來多少就得報銷多少。
春秋時代的弩雖然比較原始,有很多局限性,但是在它剛剛出現的這個時代,上述缺陷表現得並不突出。因為此時軍隊的主力是駟馬戰車,它們目標龐大,行進時又不如騎兵快,欠缺機動靈活,正是強弩集火射擊的好靶子。
因此,在原本的歷史上,當各國軍隊中都普遍裝備了強弩後,傳統的駟馬戰車便無法單獨與之對抗,開始從絕對主力退化為輔助兵種!
今日之戰,趙無恤在知道敵人的數量、兵種後,便布下了一個圈套。
首先,他用兵不厭詐之計,讓輕騎士突襲,斬殺和談之人,好提升己方士氣,同時激怒對方。之後,又以怯懦聞名的溫卒站前排,組成薄弱的橫陣,誘惑敵軍戰車衝陷。最後卻利用弩機對戰車的一物降一物,轉手反殺,如今已經先聲奪人,占盡了優勢。
射了一箭後,第二列弩兵立刻後退,讓第三列上前,這一回,他們聽到了趙無恤的新命令:「向前踏步,追擊敵軍戎車!」
「追擊……戎車?」
弩兵們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想想也是,從夏啟伐有扈氏,首次動用戰車以來,千百年過去了。從來就只有士大夫們駕馭的高大戰車追著徒卒踐踏射殺,哪裡有徒卒去追戎車的事情?
在他們的意識里,這就好比碩鼠突然追著狸奴咬,螳螂捕殺黃雀一般,不合常理。
但成功的喜悅趕走了弩兵們的膽怯和疑慮,他們上弦的速度漸漸恢復了正常訓練的水平,換列時也不會再忙中出錯。如今既然趙氏大夫有令,照著做就是了,何況在有了弩機後,對面的戰車似乎很不禁打的樣子。
趙無恤的命令還不止這一個,他讓樂氏甲兵朝兩側讓開,準備和持戈矛的徒卒一起緊隨弩兵之後,而戰車和輕騎士處,他也各有安排。
……
方才,在發覺情況有些不對後,范氏旅帥已經讓眾戰車降低了速度,併合攏為雲陣。前方的驚變發生後,零星的弩矢從他耳邊飛過,將他嚇了一跳,暗道幸好讓後續的車輛降低了速度,否則也會中了對面詭計。
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范氏旅帥隱隱想起聽同僚說過,在南方楚國那種名為「弩」的玩意。
「止!調頭!」打了這麼多年仗,旅帥還從沒見過能瞬息之間把五輛戎車擊垮的武器,他心生懼意,覺得不能再貿然衝鋒,連忙揮舞小旗讓後面的戰車不要再前進了,而是徹底停下。
但,他立刻就為自己這個命令深深後悔,並付出了慘痛代價。
戰車的精髓乃是利用龐大的體積衝擊,並對徒卒造成可怕的威懾,而不是停下來等待!
一旦沒了速度,他們便不再是令人望而生畏的轟鳴巨獸,而是一塊龐大的活靶子!
想要讓體積龐大的馬車轉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御戎拼命抖著轡繩,車右車左跳下來拉著馬匹調頭,場面頓時亂作一團。而對面的趙兵陣列,也突然開始動了。
密集的鼓點響起,沙沙的腳步響起,樂氏甲士朝兩側避讓,而弩兵們開始平舉著弩機,邁著不那麼整齊的步伐前行。
戰車上,轉向不及的范氏旅帥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越來越近,他們手裡的「弓」竟然不用臨時上弦,而是處於滿弦狀態。一旦進入射程,便平舉著一輪激射,前排射完,停步低頭上弦,剛好後面兩排從空隙里頂上,又來一輪。
弩兵們就這樣輪番前進、射擊,一時間只聽得到繃繃的弦響不絕於耳。
在幾息之後,未能及時脫身的范氏戎車都被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羽箭,車上車下伏倒著動作各異的屍體。車士們被弩箭報銷大半,沒死的也被隨後趕到的樂氏甲兵補了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