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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何偏偏是個女子呢?如此戲弄於她,那一巴掌完全不解恨。
這時候,場面一下了喧譁嘈雜起來,空同氏族長的目光也投向了龍城,注意力放在白馬騎士等待的人身上,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說:「金帳王來了。」
空同明珠擦了擦淚,看向龍城大門正中,在那裡,她看到了畢生見過最華麗的馬,最漂亮的鎧,還有最威風赫赫的君王……
商周時期,戰車是軍隊的主要裝備,馬甲用於保護駕車的轅馬,而到了趙國騎兵橫行天下的時代,馬甲又用於戰馬身上。
趙無恤所騎乘的馬極為神駿,是塞北不可多得的千里馬,身上披著火紅色的皮質全套馬鎧,面上髹漆,並常畫有精美的圖案,顯得極為耀眼。
他穿著的甲則是華麗無比的鐵札甲,每一個鉤扣都鍍上了金,陽光下熠熠生輝。篼胄上白色的羽毛高高豎起,大披風由難以計數的金縷絲線織成,重到連縱馬奔騰都鮮少飄起,一旦上馬則幾乎將坐騎後腿完全遮住。
當趙侯騎著馬從龍城中緩緩走出時,趙佳和一眾趙國將吏等候在門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仿佛他就是塞北唯一的太陽。
趙無恤大場面見識多了,比起中原的會盟而言,這次龍城大會只是一場小宴,而且也不必穿著禮服,而是要一身戎裝,純粹展現武力即可,考慮到塞外的審美,也不必太講究,裝飾越土豪金越好。
北方的隱患已消,他看上去心情很輕鬆,還指著趙佳臉上那一小塊紅色的掌痕,笑問是誰敢冒犯他的「驃騎校尉」。
趙佳回想起方才順水推舟,情挑那草原少女的玩鬧舉動,再度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來,嘴上卻說道:「無事,只是在草原上遇到了一匹小野馬,毛色漂亮,妹心中甚喜,想要逗弄她,卻在降服她的時候,被這匹烈馬甩了下來。」
她平日裡一身武士打扮,有時候趙無恤也不知道究竟是該當她是妹妹,還是要看做是弟弟,也笑道:「對付馬,要一手草料,一手匕首,就跟對付這些塞外部族一樣。」
在羽林侍衛們的護翼下,趙無恤打馬走到了前排,回過頭對眾人道:「草料之後再喂,現在,先讓塞外各部看看趙國的匕首是何等的鋒利,何等的殘酷!」
他命令趙佳前驅開道,趙佳應諾,身騎白馬,瞥了人群中的空同明珠一眼,促狹一笑,隨即嚴肅下來,縱馬前去,手擎旗幟,大聲說道:「三軍上前,飲至,獻俘!」
……
號角是北方部族司空見慣的東西,一般用獸角做成,發聲高亢凌厲,在戰場上用於發號施令或振氣壯威。
然而龍城城頭那一十二個大型銅號角,卻是他們見所未見的,據猗頓意味深長地介紹,這是趙軍將繳獲的東胡青銅兵刃全部回爐鑄造,做出來的造物。每一個都有腰身粗,擺在龍城北闕,與柳河那顆已經風乾的頭顱交相輝映,炫耀著趙國的赫赫武功。
「啊嗚嗚嗚嗚!」
當它們被赤裸上身,鼓著胸腔的趙國壯士吹響時,部族首領們為之膽寒,空同明珠也捂緊了耳朵,整個世界都在巨號的嘶鳴下瑟瑟發抖……
隨著號角的吹響,龍城外的趙軍兵營也陸續開出了整齊的兵卒,他們就在龍城北闕,趙無恤和眾多塞外部族注視下列陣:只見中軍萬人結為方陣,皆白裳、白旂、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而其統帥胥渠則持素旗屹立中央,手中還持著虞喜的牌位。左軍亦如是,皆赤裳,赤旂、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右軍亦如是,皆玄裳、玄旗、黑甲、烏羽之矰,望之如墨。
三軍三色鮮明,甲兵犀利,或持勁弩長戈,或著短戟矛盾,看上去威嚴無比。
隨後,在趙佳等人的率領下,趙國的輕車突騎也邁著整齊的步伐,呼嘯而至。最前排的鐵騎全副武裝,兜鍪上飄灑紅纓,玄色的重甲笨重卻十分駭人,外面披著赤色的戰袍,手持長達丈余的鐵矛,騎的都是高頭大馬,戰馬披掛著類似趙無恤坐騎的具裝皮甲。
而後面的數千輕騎兵也不遜色,佩戴黑色刀鞘的直刃環首刀,有的還背著臂張弩,而在他們的馬匹後面,竟然拉著一堆蓬頭垢面的俘虜……
這些人是在饒樂水和赤山一帶被俘虜的東胡首領,經過一個月的囚禁後,今日被押到這裡,行獻俘儀式。
眾將上前獻俘,趙無恤也不多看,一揮手讓人拎到前面殺了,幾百顆血淋淋的腦袋滾到一起,他們的血則被混入酒罈里,趙無恤親手倒在盞中,第一盞敬戰死的英烈,第二盞敬天地、鬼神,第三盞則與三軍齊飲,犒勞有功將士!
飲畢,三軍步騎再度振旅,他們每走一步都發出殺氣騰騰的呼喊,其聲震動天地,看得塞外諸部面色煞白。
之所以挑著這樣一個日子又是閱兵,又是獻俘殺俘,其目的,無非是殺雞儆猴,向塞外各部展示自己的牙齒。
效果是極其顯著的,從未見過如此強大軍隊的塞外各部從首領到部民,無不膽寒,生怕那些自己步了那些東胡人的後塵。
惶恐間,空同氏的族長兩股戰戰,想起了猗頓說過的「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乘著三軍呼喊停歇的寂靜間隙,咬了咬牙,拉著女兒幾步上前,五體投地,大聲說道:「撐犁孤塗!」
「撐犁孤塗!」其他看呆了的樓煩、白羊、林胡各部這才如夢初醒,學著空同氏,也朝著趙無恤的位置下拜,用陰山一帶的胡語大聲說道:「撐犁孤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