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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魯侯已經在三桓和公族們的簇擁下,按照一昭一穆的順序祭祀了魯國先公的們的廟宇。
其中最為隆重的,自然是祭祀周公旦的大禮,這是魯國一直引以為豪的榮耀,因為周公曾一度攝王位的緣故,周成王允許魯國「世世代代祀周公以天子的禮樂」,這也是魯國人認為自己是諸侯之中享有獨特地位的緣由。
宋國的公爵又如何?齊晉的侯伯之位又如何?要論起禮儀之盛,還得看我魯國!
驕傲的血液裡帶著自卑,抱著古舊的歷史不放,魯國人的心態倒是和後世天朝剛剛被海上外敵攻破國門的那一百年差不多。
真正掌握實權的陽虎一黨依然在履行家臣的職責,冷眼旁觀這隆重卻空虛的一幕,他們中或許有人覺得,這大概是最好一次「君子所履,小人所視」的經歷了,到了明年,主臣的位置大概會完全調換過來!
對於無恤和叔孫志這兩個西鄙最大的勢力先後抵達,陽虎一早就得到了消息,這將近兩千人充實了他在魯城曲阜的力量,也意味著他可以放心動手了。
為了這些日子的政變,陽虎可謂是殫精竭慮,他招來黨羽,面容欣喜地對他們說道:「如今子泰與叔孫志已經抵達魯城外郭西門,共有兵卒近兩千;我陽氏所轄兩千私屬,季、叔孫投靠吾等的兩千人,集中在城南;費宰公山不狃則擁兵兩千埋伏在東門之外,共計八千之眾!」
「而孟氏,僅有兩千之卒,位於北門附近,吾等後日邀請季氏在蒲圃飲宴,筵席上將他與叔孫州仇一同擊殺,然後發兵攻孟氏,逼迫國君承認吾等為卿的既定事實,則大事可成也!」
季寤、陽越、叔孫輒三人欣然,而公鉏極則若有所思。
「陽子,我覺得趙大夫恐怕不能算入戰力。」
陽虎臉色微變:「此話何意?」
「趙大夫雖然故意與陽子交惡,明面上偏向三桓,平日也沒少向吾等遞送消息,這一次更是公然與鄆城大夫同行,等於公開了與陽子的關係,孟氏此時此刻想必絕望至極。但下臣總覺得事有蹊蹺,這報效來得太過輕易了些,他畢竟是剛剛入魯兩個月的外人,不可不防。」
陽虎這一個月來,類似的話也聽了不止一次了,但卻不以為然:「有何可懷疑的,他一心想要立功歸晉,三桓怯懦,從他們那邊得不到機會,所以不得不投靠我!」
季寤看了公鉏極一眼,也勸說道:「趙無恤其人,原本是趙氏庶孽子弟,一直聲名不顯,但近一年來卻突然響亮了起來,引起了五卿的忌憚,一致借范氏嫡子之死驅逐他出國。隨後是護樂祁靈柩歸宋贏得了仁孝之名,在宋國、曹國長袖善舞,率領一支孤軍冒險進入濮上,又以匪夷所思的想法藉助晉齊相攻之勢入魯為大夫。」
「我同樣身為季氏庶孽子,知道要做到這種程度十分困難。這樣的人物,魯國從未出過,其他諸侯也百年才有一二人,不可小覷,也不可大意……」
陽虎面色不豫:「我用人一向是疑人不樹,樹人不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何況吾等在事成後還得倚重子泰,讓他幫忙和盟主晉國趙卿說項,承認吾等的禮法地位。如今汝等卻要我提防他,若是做得太過明顯引起了他的厭惡,那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叔孫輒卻乘機進言,將從堂弟叔孫志那邊得來的消息一一匯報給了陽虎。得知趙無恤自言帶的兵卒不多恐怕不足以立功,還追加了後續部隊,如今已經到了鄆城,而且他與叔孫志一路上十分和睦後,陽虎剛剛產生的那點懷疑也煙消雲散了。
「汝等看看,這不是全心投效於我又是什麼?休得胡亂猜疑,傷了子泰的一片心意。」
季寤和公鉏極倒也不是料事如神,察覺趙無恤行動的疏漏,而是出於門戶之見,他們這些人是陽虎舊黨,面對趙無恤這個年輕的外來者自然有些警惕和排斥。
見陽虎不再懷疑趙無恤,不許他們再說,季寤只能退讓一步道:「即便如此,也要讓他與叔孫志在城西駐紮,營壘相鄰,這樣一來不僅可以互為表里,還可以加以防範!」
陽虎的弟弟陽越也獻上了一條毒策:「兄長,莫不如告知趙大夫,讓他一同參與後日的飲宴,只有他也參與了殺季孫、叔孫二卿,才能斬斷所有的退路,與吾等共進退!何如?」
……
於是乎,趙無恤被安排著和叔孫志駐紮在外郭區西門附近,營壘相鄰,聲息相聞。
自古以來軍營的設立便是一項學問,軍事才能越高的統帥建立的軍營越簡單和樸實。
武卒的營壘扎得極其穩固,整個線條不規則的營盤用木樁圍了起來,為了防止可能的敵人前來突襲,幾個稜角突出部位設立高聳的瞭望塔,帳篷與圍欄也相隔約數十步,留出集結的空間,其內才是林立的帳篷。
排列整齊的葛麻皮毛帳篷一個可住五人,也就是一個伍為一帳,兩帳相鄰為什,相互照應。然後百人十帳為一個自成體系的小營地,全部繞城一個橢圓形的陣型護衛著中間的趙無恤大帳,各個營帳之間有挖開的小溝渠作為防火帶。
軍營中的道路結實與否在名將看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交戰時突然遇見下雨的天氣,泥濘的道路會使集結兵力的時間被拖長,交戰期間軍隊集結的速度往往就能決定成敗。
武卒們都被軍吏囑咐指點,要將兵器放在足夠近的地方,五根長矛架在一起,劍、戈則壓在充實衣物的葛布枕頭下面,說成枕戈待旦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