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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不能讓扁鵲就這麼走了。
「可小子還有許多東西要跟夫子學。」
醫扁鵲哈哈大笑:「靈子要和我學醫術,你又能和我學什麼?治國之法麼?」
「然!」趙無恤大聲說道。
「我正是要和夫子學醫者心,以治天下疾!」
扁鵲撫須的手停了,他那兩名伺候在側的弟子也面面相覷,然後看向趙無恤的目光充滿了佩服。
學醫者心,以治天下疾,此言擲地有聲,卻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說的,但從無恤口中說出,卻沒有太多違和感。
扁鵲張口欲言數次,最後仰天嘆息:「善,好大的口氣,修身治國齊家平天下,這果然是趙小君子的壯志,西魯的萬民有福了!其實就老朽親眼所見,這算是中原最好的地方了,有刑法秩序約束,輕徭薄賦,民眾有葛麻之暖,有粟麥之飽,連肆虐多年的盜賊都被掃清了。雖然大戰後百廢待興,傷寒流行,但來年春天,小君子定然能將此地治理為又一處樂土。所以,老朽何必留在此地?還是去更需要我的地方去罷!」
無恤誠懇地請求道:「夫子執意要走,小子不敢強留。可既然傳說中,神農氏曾用文字記下藥性以療萬民,而醫道自此始,那夫子此番在下宮鑽研細蠱致病說,又在這場西魯傷寒中開出了治病良方。可否將傷寒的原理、防疫、治療之法書於竹簡與紙張上交予無恤和靈子?也好讓世間醫者修習,讓以後傷寒疫症不再使千室滅門,這份效果,可不比夫子走遍九州要差!」
扁鵲思索片刻後撫掌同意:「然,這是個極好的主意,待秦邑疫病絕跡後,我便花些時間,寫一份醫書出來,將副本留給小君子和靈子,簡本傳給與我一同治疫的疾醫們,就叫……」他開始思索起醫書的名字來。
無恤道:「就叫《傷寒雜病論》何如?」
「可!如此一來,除了傷寒外,其他溫病也可以敘述一番。」
兩人商量妥當後,扁鵲便催著御者啟程了,這會他休息了一天,心裡記掛著患者,所以又要馬不停蹄地去巡查隔離區。
走之前,他又感慨道:「『扁鵲』之號,非有醫者仁心,不避苦寒辛勞者不能任之,我有弟子數名,子豹好逸惡勞,已經不能繼承此業。而靈子是女子,遲早要與你成婚,也不可能。悲呼,也不知老朽百年之後,還能否有人繼承此業?」
看著這位老醫者,如今秦邑的「昊天使者」遠去,無恤回頭,卻看到被他遺棄的徒弟子豹有些低落的站在身後。
……
子豹的醫術是有的,卻沒有扁鵲和其他弟子那般奮不顧身治療萬民的仁心和勇氣。趙無恤雖然敬佩扁鵲,卻也不指望人人有那種道德典範,子豹雖然德行不過關,但趙氏如今急需人才,尤其是醫術上的人才,在晉國下宮,或者在西魯作為扁鵲的替代品,當一個專門負責趙氏貴族生命安全的醫官是沒什麼問題的。
至於能下到基層救治民眾的人,趙無恤覺得自己還得使些手段,再留下一名扁鵲的弟子,子陽恐怕留不住,但子越恰恰是魯國須句人,或許有機會。
子豹知道自己不愁出路,本來以後再不用和醫扁鵲周遊列國,去受盡苦楚,子豹覺得自己應該高興才是,在西魯充當醫官之首,自有大量俸祿,但不知為何,他心裡卻空落落的……此刻,卻聽趙無恤對他說道:「余還有一事要告知你,之前陽虎患病,不是交予你來救治的麼?」
「唯!」
子豹一個激靈,那也是一件蹊蹺事,那日在大帳中,趙無恤突然宣布陽虎染上了疫病,不由分說將他塞給了子豹,讓他專門找一處隔離的民居治療。
可子豹卻一眼就知道,陽虎健康得很,根本就沒病啊,這該怎麼治療!
莫非,莫非是在暗示,要他給陽虎配置一杯鴆酒?
但似乎也不是,陽虎被隔離後依然好吃好喝的,只是從外人的視線里消失了而已。昨夜趙卿還和趙小司寇來與他商談事情,很晚才離開,期間還屏蔽了子豹,他也是一夜未見陽虎了,不知現在如何了?
趙無恤下一句話讓子豹魂飛魄散,汗水從額頭潺潺流下。
「就在昨夜,陽虎患病死了,日後若有人問起,你就告知他們,是你親眼看見陽虎治療無果,死於傷寒的,可明白了!?」
第437章 時也運也
當時間進入十二月中旬時,雪已經不再下了,只是天氣一日冷過一日。
暖和的居室內,趙無恤由身段纖細的伯羋幫忙穿上深衣廣袖,少女從背後滿懷而抱,在為他系上帛帶時兩人肌膚相親,她不由有些喘息,臉色頓時紅了起來。
上個月她來了秦邑,本意是照料無恤起居,卻不巧趕上了疫病爆發。趙無恤本打算立刻將她送走,誰知這個小女子竟然執拗地表示要和無恤,還有她弟弟呆在一起。無恤祥裝動怒也趕不走她,只能將她留在居室內,輕易不許出門,每日必飲預防傷寒的藥湯。
此女有情,趙無恤也不能無義,他看著銅鑒里兩人重合的身影,撫著她光滑的手背說道:「這傷寒與其他瘟疫不同,正如醫者們所言,從霜降以後,至春分以前是傷寒的高發期。九月十月寒氣尚微,為病則輕。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嚴,為病則重。你要牢牢記著這句話,你與阿敖早年受了不少苦凍,有深冬體寒的毛病,所以在居室內也要多穿些裘衣,將炭火燒暖和點才行,但也不要忘了開窗,通一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