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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傳聞說趙氏在汶水一戰里用上了能發巨石的神秘武器,可今日一見,他才相信那是真的。看來去年攻破朝歌、邯鄲的器械,就是這東西?只可惜弩砲主體掩藏在灘涂灌木里,陳豹看不真切,也沒法回去後讓工匠仿造。
趙無恤一點不掩飾自己的威脅:「我有甲兵兩萬,更有發石利器百架,只要安在夷儀城外箭射不到的地方,一天射個上千發石彈,你說說,夷儀守將能堅持多久?」
陳豹手心汗津津的,若真如此,別說夷儀,就算趙氏一路打到高唐,甚至臨淄下也不奇怪。他也僥倖自己早早來請平,否則再遲幾個時辰,可能就會遭到飛石攻擊了,難怪堂兄陳恆安排他主動來與趙無恤接觸呢,趙氏無論是硬實力,還是機巧之力都太可怕了,的確不可與之為敵……
正發愣間,卻聽趙無恤再次發問道:「難道你來之前,陳子常沒教過你,要如何與人打交道麼?大夫覲見卿士,就沒有備下一點禮物和誠意?」
陳豹連忙道:「我這就去補上見面禮物……」
「我要的可不是羊羔或大雁。」
「啊?」
無恤嫌他愚鈍:「也罷,你過來,我指給你看。」
寬大的屏風前,一張紙制的地圖在蓆子上鋪開,正是齊魯晉衛的粗略疆界。趙無恤手持一支炭筆,一會皺眉一會舒展,他左邊畫一下,右邊畫一下,完了才滿意時拍了拍被染黑的手,道:「我要的也不多,就是這些地方。」
陳豹定睛一看,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這還少?趙無恤將整個河間地,連同齊魯交界的兩大片土地圈了起來!
他乾笑著問道:「將軍……將軍這是何意?」
「這都看不懂?陳恆平時很懂我想要什麼,怎麼卻派了你這樣的人來。」趙無恤皺眉,痛心疾首地哀嘆陳氏子孫一代不如一代。
他用足尖點著地圖道:「自從汶水之戰後,我一直等著齊侯找我和談,商量贖回將吏兵卒,賠償戰爭損失一事,可久等不至,我只能自己派人去齊國南疆索取嘍。當然,陳氏現在出面來與我談也是一樣的,這也意味著,汝等要承擔起齊國戰敗應付出的東西了。陳氏所奪的河間地,趙氏要了,先前奪取的夷儀,趙氏也要了,艾陵、長勺以南的夾谷山地,防門、濟水以南的汶陽之田,也要歸魯國所有!」
陳豹咽了一口唾沫,雖然陳氏主動與趙氏請平肯定會付出些什麼,可趙無恤這也太貪婪了吧!光是堂兄剛奪取的河間地,雖然地廣人稀,沒什麼富庶的地方,可光就面積算,就相當於魯國的三分之一!
其餘兩處,汶陽之田雖被柳下跖攪亂,可往日也是膏腴之地,至於艾陵、長勺以南的泰山東麓山地,是齊國進攻魯國的橋頭堡,同樣地位重要……
他在這想著,趙無恤那邊卻繼續清點著陳氏需要付出的「賠款」:「汝等也不用拿幾個姜姓美人來搪塞我,我要的都是實物,糧食五十萬石,外加齊刀幣十萬枚,銅錫各百鈞,鐵千鈞,鹽兩千鍾,半年年交割完畢,何如?」
陳豹被嚇得一屁股跌倒在地,哭喪著臉道:「將軍,此事關係重大,我只是個小小大夫,做不了主……」
「噢,你做不了主,差點忘了此事。」
趙無恤露出和善的笑容:「不知陳子常何在,是在夷儀,還是已回到高唐了?我親自去找他——帶著兩萬甲兵和發石利器,何如?」
陳豹臉色煞白,連忙說道:「不必了,不必了,我這就去找世子和家主,把將軍的要求告知他們……」
他忙不迭地走了,小船比來的時候急切許多,船槳飛快拍打浪花,朝縮到河中心的齊國大翼駛去。
陳豹沒發現,身後的趙無恤在河邊又看了片刻後,便讓人將剛才放置在身後的屏風去掉,屏風之後,是臉色煞白的高無邳。
……
國夏和高無邳,是趙無恤營中地位最高的兩名人質,只要這兩人在手,那些忠臣的國、高家臣就得硬著頭皮在魯國為他好好服勞役。國、高當然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只是國夏在陽生被腰斬一事後和趙無恤翻了臉,正鬧絕食呢,趙無恤也不想搭理他,國夏要真有死志,之前就不會投降,先隨他鬧去,一個俘虜而已,豈能驕縱?
所以他的攻略目標,就放在較年輕較單純的高無邳身上了。
無恤走過去坐到高無邳身邊,將一盞酒推到他身前,這才說道:「高子,方才陳豹的話,你可都聽清楚了?」
「一字不漏。」高無邳咬著牙,陳氏這時候撇開國君和他那當執政的父親高張,私下來找趙無恤請平,他們的狼子野心,他又何嘗看不出來呢?
可他對趙無恤的防備之心也未有絲毫降低,不想稱他心意:「我聽到將軍在吹噓軍力,把弩砲數量誇大了一倍,還漏過了趙軍連日趕路的乏力,又要陳氏割許多土地給你,你是想藉此機會,靠陳氏得到戰爭得不到的東西……」
其實不止數量,弩砲在汶水之戰便損壞近半,加上中途遇雨,如今只剩下十幾架能用,剩下的都需要修復,這些古代器械,嬌氣程度更甚於後世大炮。趙無恤大笑:「高子很細心啊,可惜,細心用的地方不對,不該針對你的朋友,應該針對吾等共同的敵人。」
高無邳嘴上不虛:「朋友?我以為將軍是陳氏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