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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蝗災肆虐河東,魏曼多不顧百姓死活,鎮壓入城爭搶糧食的鹽工後,魏地的百姓和魏氏已經有點離心離德了,只有吃著魏氏飯的武卒依舊效忠。如今趙無恤還得感謝安邑這把火,只要他向當地百姓大肆宣傳這是魏氏自己放的,魏氏過去一百多年的德政便全燒沒了。
夏商周晉魏,一切都已成過眼煙雲,河東將迎來趙氏統治的時代。
烈火焚城並沒能阻止趙軍太久,趙無恤雖然才從曲沃移駕至此,但他的前鋒部隊已經追到鹽池附近了。
但無恤失算的是,秦人和魏軍沒有像他希望的那樣去蒲坂渡河,然後一頭撞進自己的圈套里。據斥候傳來的消息稱,秦魏聯軍突然轉而向南,繞過中條山,去了魏氏最初的封邑魏邑,在那裡與鄭軍殘部匯合。
他們沒去蒲坂渡口,他們的目標是魏邑南邊的風陵渡!
……
「從河東去秦國,一共有三大渡口,龍門、蒲坂、風陵渡。其中龍門已被代郡新稚狗部控制,少梁也在上郡步卒的進攻下岌岌可危。而蒲坂被穆夏大軍圍攻,也指日可下,唯獨這風陵渡……」
是夜,趙無恤在羽林軍護送下趕到位於鹽池附近的趙軍行營時,河內、東陽等郡的將吏正在裡面討論戰局。
卻聽被雪藏多年,略顯老態的陽虎分析道:「風陵渡以北不遠處便是羈馬邑,此邑尚在魏氏控制之下。而南岸則是桃林塞,秦人在此修築了函谷關,幾年前韓魏聯軍就沒將這處險隘打下來,今年開春秦軍就是通過這裡進入河外的。」
「風陵渡雖然不如蒲坂,但也足以讓秦魏渡河,倘若他們在我軍趕到前逃到桃林塞,再撤退到渭南,就不好辦了……」這則是河內軍的宋人漆萬在說話,此戰關係到趙氏的包圍能不能完美實現。
「柳下軍將正與韓氏進攻桃林,若不能咬住敵人尾巴,那就要搶先占領南岸才行。」
趙無恤聽完他們的分析後,掀開營帳邁步入內,眾將連忙下拜。
「甲冑在身不必行禮。」趙無恤讓眾人免禮,掃視眾將,目光停留在陽虎身上。
比起之前在東陽練兵的懶洋洋,陽虎這次精神好了許多,或許是因為重回戰陣,與秦魏鄭齊角逐讓他興奮,或許是趙無恤代晉之心已昭然若揭,又給他進一步往上爬,做開國功臣的渴望。
「陽司馬的擔心不無道理,風陵渡的確是河東這張網唯一的出口。」
他轉而問道:「現在河西形勢如何?可有新消息傳來?」
「半個時辰前傳來的消息,秦國河西之兵已全滅,河西再無敵軍,秦人在渭南也僅剩五千軍隊,另外桃林塞也有五千,若是河東秦軍也全軍覆沒,那秦國的大半兵卒將不復存在。在蒲坂大捷後,代郡和上郡騎兵分為數隊游弋河西,準備攻城略地……」
無恤道:「河西已是我囊中之物,不必急於一時,讓虞喜和郵成至少派出五千騎兵渡過渭水,向風陵渡、桃林塞一帶包抄。此外,也讓穆夏儘快結束蒲坂戰事,若是敵軍抵抗頑強,就不要理會,直接帶大軍進逼羈馬……此外河外那邊,也要催促韓氏和柳下跖加緊進攻桃林塞,三軍合圍,既然秦魏避開了蒲坂,那決戰就只能在風陵渡進行!」
眾將凜然領命道:「唯!」
話音剛落,門外便有新的情報傳來。
年輕的伍林掀開營帳走進來,在趙無恤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無恤便點了點頭,讓他將營外的黑衣帶進來。
風塵僕僕的黑衣暗衛下拜稽首,向趙無恤遞上了一份急報。
急報裝載竹筒里,上面的刺紋是「十萬火急」的最高優先級,打開以後,趙無恤粗略一看,眉頭一皺,又回頭細細讀了一遍,這才卷了起來。
營內的將領們都在看著他,等待主君宣布這個消息,看他平靜的樣子,應該不是什麼壞消息吧。
卻見趙無恤舉起這張來自河外的紙條,說道:「楚國出援秦軍,大軍已至伊洛,兵臨陸渾城。」
「啊!」
「唉。」
「嘿……」
帳內立刻響起了意味不同的聲音,但相同的是,大家心裡是驚訝的,因為說實話,楚國的出場並不在他們意料之內,甚至在廟算時大家都認為,這種可能性也很小。
現在,楚國的的確確出兵了,而且還不是偏師的小打小鬧。
只有孫武料對了,這老頭真是廟算無敵。
眾將再次看向趙無恤,想聽聽他的看法,以及既定戰略是否需要進行改動。
無恤看上去的確很平靜,但他內心卻有一絲激盪和波瀾,就好像南風拂過河東大地,讓郊外的桑林枝葉輕輕拂動時,發出的微鳴……
「二三子,這意味著吾等的強敵,又多了一個!」趙無恤強調道:「因為這一次,是楚王親征!」
第994章 楚王親征
三塗山旁,鳳旗飛揚,楚歌豪邁,五萬楚軍在此紮營,一千乘戰車列陣浩浩蕩蕩。
楚王熊珍三十餘歲,年富力強的他面色紅得有些過分,唇上兩撇矢須,頷下蓄著短須,他頭戴華麗的楚式胄帽,身著赤色如火的犀皮衣,大氅上龍鳳花紋齊飛,腰佩放長劍「湛盧」。他撫摸著佩劍那名貴的劍鞘,站在沉重的戎車上,目光掃視高聳的三塗山,突然對旁邊的葉公子高道:「當年莊王北伐,向周王問鼎之大小輕重,就曾經過此地,不知不覺百餘年過去了,距離上一次楚軍北進路過三塗,兵臨晉地,已經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