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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趙無恤哈哈大笑:「你忘了陽虎去齊國是什麼下場了?」
招攬賢士需要聲譽,而國際聲譽則像滾雪球,齊侯遭陽虎再叛,又扣押了進齊國救死扶傷的扁鵲之徒子陽,名聲開始漸漸敗壞了,所以各國亡人想要逃進齊國前,先得考慮下這個國家的風評。
所以在思量後,侯犯也失去了投齊的信心,他這下是真的難住了,他本來就對駟赤、叔孫州仇有疑心,忠誠半點無,野心倒是一籮筐,於是便開始低頭思索自己的出路。
最後還是趙無恤給他指了條明路:「侯馬正,不要想了,你無處可去。郈邑位於齊魯兩國之間,是兵家必爭之地,想要自己長期保有,只有我,只有西魯能夠接納你!」
……
「小司寇……願意接納我?」侯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方才他能走過來,完全是衝著趙無恤的名望,本來都做好因為殺了公若一事情被好好斥罵責問一番了,孰料趙無恤卻隻字不提,還邀他入伙。
「我曾給公若開出了不少條件,若是他早兩三天答應,也不會落到這一下場,本司寇對事不對人,我看中的是郈邑,不是公若,還是那些條件,一條不變,你若是願意加入西魯諸大夫的秘盟,我便能幫你脫罪!在郈邑站住腳跟,我可以立誓,不干涉郈邑內政,你只需要保持公若時的狀態,不讓叔孫州仇染指此邑即可,何如?」
侯犯怦然心動,這正是他需要的,但猶豫仍未消息,畢竟這樣要冒不少風險。
但趙無恤下一句話卻讓他徹底沒了猶豫。
「等事情過去後,我能舉薦你成為真正的邑宰!甚至……是邑大夫!」
「邑……邑大夫!?」侯犯呼吸急促起來,這是他沒想過的巨大好處。
「小司寇莫不是在說笑?」
「現在是百川沸騰,山冢崒崩的大爭之世。諸侯卿大夫的地位可謂是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所以陽虎本是一區區陪臣,卻差點擋了真正的執政。柳下跖本是罪惡滔天的盜寇,但只要他能夠立下足夠戰功,我都能舉薦他為大夫,何況是你?」
「我願追隨小司寇!」侯犯不失野心家本色,說變就變,他語氣急促地答應了,隨即偏頭看了一眼身後,壓低了聲音道:「駟赤一定不會答應,應該如何處置他……」
趙無恤笑眯眯地看著已經入戲了的侯犯:「你現在是此邑主人,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
侯犯眼中閃過一絲狠絕:「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一刻之後,駟赤那顆白髮蒼蒼的頭顱便被侯犯裝在匣子裡,獻給了位於南門的趙無恤,和公若一樣,他死不瞑目!
這是趙無恤允諾退出南門的條件,也是侯犯的投名狀……
趙無恤瞧了一眼,讓人將駟赤、公若的頭顱擺到一塊,心裡思量道:「駟赤會被說成是與公若火拼時同死,這當然騙不了三桓。只是他這一死,侯犯便絕了退路,等叔孫州仇的兵卒趕來接受城邑,就能吃到一碗閉門羹了!」
第495章 墮四都!
時間進入六月下旬,齊魯兩國夾谷之會方告一段落,位於汶水北岸的邊境重鎮郈邑卻又生變故。
「公若以郈邑叛,殺工正駟赤,而其馬正侯犯又將公若擊殺!」
本來在聽聞這個消息時,叔孫州仇是欣喜若狂的,雖然對駟赤之死有點可惜,但郈邑能回歸就好。但等他派家宰帶少量兵卒前去接受郈邑時,卻吃了一碗閉門羹!控制郈邑的馬正侯犯拒不開門,也不願意將城邑轉交給叔孫氏的家宰,反倒請求以自己為邑宰。
「逆臣!」
叔孫州仇得知後氣得渾身發抖,在家中怒罵,隨即想要發族兵去圍攻,然而他的家宰卻提醒了他一件關鍵的事:郈邑人口占了叔孫氏領地的四分之一,而兵卒力量更達三分之一,即便是將叔孫氏全族武裝加上,也不能保證能攻克這座堅城。
於是叔孫州仇不得不求助於同為三桓的季氏,雖然雙方各有矛盾,但他們的相處之道一直是「相忍為國」,小打小鬧有之,可要是遇其他支系的公族,或者外來者時,卻會難得地一質對外。
得到執政季氏首肯後,叔孫州仇便在魯宮朝堂上當眾彈劾自己的家臣:「侯犯以郈邑叛魯,請出左右二師伐之!」
這也怪大宗伯孔子,他將許多舊禮都恢復了,三桓的決意必須得到魯侯同意後才能作數,無形中增加了不少麻煩。這一日,大宗伯孔子當然也在場,當魯侯詢問的眼神看向他時,孔丘發言問道:「侯犯在郈邑樹立反旗了麼?」
「未曾……」
「那侯犯以郈邑投奔敵國了麼?」
「並未……」
孔子捧著玉圭,恭敬地說道:「既然如此,那侯犯僅僅是閉門自守,不服叔孫氏的命令而已,郈邑六月獻予君上的彩帛也如期而至,所以並不能說是叛魯……」
季孫斯冷笑道:「大宗伯的這番話,倒是和先前途經郈邑的趙小司寇如出一轍,難不成你是信了他為侯犯脫罪的那些話語?」
孔子說道:「當然不是,這種行徑同樣是以下犯上,不能容忍。但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叔孫氏可以以討叛臣的名義向君上請求發兵相助,卻不能隨意給侯犯一個叛魯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