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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國堅持要齊人歸還占據的汶陽數邑,於是齊人轉而要求以甄城、廩丘土地來交換!
這兩邑的所有者趙無恤笑而不言,經過方才的震懾,哪裡還有人能強迫他接受這條件?
夕陽西垂時,一波三折的夾谷會盟告一段落,齊魯君臣不歡而散。
到頭來,除了兩國停止交戰外,並未達成任何實質性的盟約。
齊國人對趙無恤的仇視越發強烈,魯國這邊也有不少人心生怨憤。
但當事人卻無所謂,這是他期望的結果。而且齊國和魯國雖然並未達成任何書面協議,但趙無恤和陳恆倒是有了不少秘密約定。
比如陳氏舟師不封鎖棘津的渡口,那趙無恤支持的河盜也不劫掠陳氏商船。陳氏可以用鹽、糧等換取甄城燒制出來的瓷器,以及鄆城出產的紙張等。
臨走之前,望著山谷里的雲,蹬車欲行的陳恆假惺惺地說道:「此去經年,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與子泰相見?」
趙無恤笑道:「到了齊魯再度交兵時,你我自然就能在戰場上見了,到時候各為其主,子常不必手下留情。」
「君上若是興師攻伐,子泰真就不懼?如今趙卿已回,你在魯國也是獨木難支。」陳恆裝作好奇地試探道。
「當年召陵之盟,齊桓公威脅楚國屈完曰,以此眾戰,誰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屈完對曰,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的確,齊侯若是內修德政,懲處奸佞,對外綏靖諸侯,我就算躲在堅實的城邑里也會整日畏懼不已。但若是齊不務德,而以力爭,那我西魯也來者不拒。
我不敢自誇什麼方城為城,漢水為池,因為魯國已經與齊國共山河之險。齊軍繞開泰山西麓,便能到達鄆城、廩丘之北。而濟水、濮水、大野澤,若是齊侯徵召大河、海濱的船隊,想要攻入也不難……
但西魯每個國人,都是一把劍,西魯無牆,以兵戈為牆,西魯無池,以民心為池,君若以力,雖眾,我亦不懼也!」
這份自信和豪邁讓陳恆詫異之餘,竟還有些自愧形穢。
所以等到回齊國的路上,齊侯悶悶不樂地詢問他接下來應該怎麼辦事,陳恆毫不猶豫地說道:「與魯國並未達成盟誓,但好在雙方休戰了,但對趙無恤卻不能放鬆,若是不能將此子扼殺,則齊國威名不然不振,待他發展壯大,定為君上大患!」
也同樣是陳氏的大患!必須結成一個包圍網,將其剷除,若能不斷慫恿齊侯去與趙無恤火併,讓他們兩敗俱傷,則再好不過。
兩人儘管達成了不少經濟上的合作,但他們一掉頭,就能微笑著背叛對方……
這次會盟,齊侯沒有撿到一點便宜,正是悶悶不樂,聽陳恆如此一說,便又打起了精神來。
「魯國三卿已經對趙氏子忌憚非常了,寧可與齊和解也要設法將他驅逐出去,這邊且不著急,吾等最終的敵人還是晉國,沒了晉國庇護,趙無恤什麼都不是。和魯國講和,就相當於斷了晉人一臂,但想要早日反擊,齊國的手臂也要穩住,寡人正好有件事要交予你去辦!」
陳恆豎起耳朵,卻聽到了一個讓他透心涼的消息。
「衛國在去歲的戰爭里損失了濮南四邑的許多人口,而齊國卻從晉國處奪取了夷儀,汝回高唐去,讓陳卿將羔、媚、杏三邑轉交給衛國,算是齊國給他們的補償了。」
陳恆心裡嗡嗡作響,這是誰給君上出的主意,為何自己先前毫無察覺呢?這三邑,相當於割了陳氏控制的夷儀一小半,在拉攏衛國的同時,也削弱了陳氏……
國夏,一定是國夏的主意!趙無恤說的不錯,齊國一旦外患減少,齊侯就立刻對國內玩起了平衡的策略。
齊侯則還在喃喃自語,沒有注意到陳恆心裡的波濤洶湧。
「之所以送地給衛國,除了穩住他們外,還要敦促衛侯,儘快將從春日拖到今年秋天的姻親達成,宋衛若是親善,宋國加入晉盟的機率便小多了,甚至能為齊國所用……」
……
至於趙無恤一行人,在會盟結束後則沿著汶水西南行。
汶水發源於泰山南麓,在山谷里盤旋反轉後,匯集泰山山脈、蒙山支脈諸水,自東向西南流入魯國西鄙,最後匯注入廣袤的大野澤。
它和洙水、泗水一樣,是魯境內最重要的河流之一,可惜北岸肥沃的汶陽之田大部分在齊國手中。
魯侯心思比較單純,夾谷之會是他第一次主持國政,本來興奮異常,孰料齊國人拿足了架子,誠意也堪憂,所以鬧出了不少失禮的事情。對趙無恤與之強勢對抗倒並無感覺有何不妥,甚至還覺得他維護了魯國的尊嚴,只是將那些倡優侏儒全部殺死,手段近乎殘忍了。
孔子對此不置可否,魯國的尊嚴他想要維護住,但對趙無恤也有頗多不滿,這不是卯足了勁一心想要破壞和談麼?兩人回程時早沒了先前的其樂融融,相談甚歡,氣氛繃的很緊。這一來反倒讓子路,冉求等或與趙無恤交好,或為趙無恤之臣的弟子們忐忑不安。
趙孔之間的蜜月期已經結束,關係降至冰點,公室與私臣的利益不可調和。
同為私室的三桓則對趙無恤的所作所為更是頗有怨言,卻礙於威武雄壯的武卒不敢造次,甚至還擔心趙無恤在沿途對他們做出些不利的事情。於是一過梁父山,他們便欲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