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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益頓時氣急敗壞:「你,你敢說我是亡國之君?」
「然也,邾子可願意聽我為君分析下邾國危如累卵的形勢?」
曹益拍案道:「說,你說!若是說得不讓寡人滿意,就割掉你的舌頭,斬去你的腳,讓你爬回去給趙無恤送信!」
子貢不懼,口齒清朗地說道:「邾,小國也,地方不過百里,雖然號稱有乘六百,然兵卒不過萬人。四周地勢平坦,與泗上諸侯交通便利,猶如車輪輻條都集聚在車軸上一般,更沒有高山深川的阻隔。」
「邾國的地勢,原本就是適合作戰的地方,更何況還被諸侯相夾。從魯國到邾國,不過六七十里,雞犬相聞;從宋國到邾國,也只有百餘里,人奔馬跑,不待倦而至。南則與滕薛相鄰,東則與小邾相鄰,兵卒戍於四方,卻沒有一個友邦。」
「魯國大將軍約合泗上諸侯簽訂盟約,是為了尊王攘夷,是為了使諸侯社稷安定,君主尊貴,名聲顯赫。現在魯、宋、滕、薛四國會獵於郎囿,宰殺白馬,歃血為盟,結為兄弟。然而邾國明明就在左近,卻不派一使,不問一言,泗上諸侯無不親魯,唯獨邾國想要獨惡之,這是取死之道啊!」
曹益犟嘴道:「這又如何?數百年來邾國還不是撐過來了!」
子貢道:「此一時,彼一時也!邾子以為自己是齊侯的外甥,認為親近齊、吳能保證社稷無憂?這是想多了,因為齊吳遠在千百里外,遠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若邾子不聽魯國之命,魯將發兵進攻邾國的都城,再派人嚴守泰山一線的陽關、梁父,則齊國就不能南下支援邾國,齊援不至,都城被圍,則邾國危矣!邾國已經三次遷都,如今還能遷到哪去?」
「再有,魯國若邀請宋國一起來攻,宋、魯,兄弟也,宋國執政一定會欣然允諾,先在彭城、淮泗一帶布置戍卒,吳人見宋有備,又專注於攻越,必不救邾。然後,宋再派兵從南方進軍,分割邾國的城邑,滕、薛、小邾三邦再為亂於內,那邾國滅亡之期就不遠了。」
子貢口才了得,一套辯士之詞鋪天蓋地襲來,邾子曹益有些扛不住了,他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在子貢的分析下,他一下子覺得本來穩如磐石的邾國社稷居然搖搖欲墜,滅亡仿佛是板上釘釘的結局,不由脫口而出:「那該如何是好!?」
第593章 邾婁稱藩
曹益畢竟年輕,被子貢一嚇,頓時失了分寸。
子貢一笑:「很簡單,我替邾子考慮,不如歸順魯國,歸順了魯國,那宋國和滕、薛、小邾縱然覬覦貴國的城邑,也必不敢輕舉妄動。沒了彼輩的侵擾,邾子就可以高枕而臥,國必無憂矣!」
曹益前倨後恭,在君榻上哈著腰說道:「尊使所言甚是,但我聽聞趙大將軍的要求甚多,讓邾國禁止齊刀幣,改用孔方錢,貨殖關市幾而不征,這個可以答應。但還要邾國每年向魯輸送糧食十五萬石,銅錫千斤,布千匹;向宋輸送糧食十萬石,布五百匹,而且還要出勞役三千人供魯國差遣……這,這實在是有些超出邾國的負擔啊!」
子貢不為所動,說道:「不過是邾稅賦的三分之一而已,只要如數交割,大將軍保證絕不會侵犯邾國,邾國的兵卒可以解甲歸田,努力耕織,所獲絕對要超出所失……」
「這……這……」曹益意難決也。
子貢隨即又板起了臉道:「邾子若不聽外臣之言,則魯甲出而南向,屆時雖欲事魯而不可得也。魯雖非大國,卻也有兵卒四萬,車騎千駟,更別說合曹、宋、滕、薛、小邾之力,大將軍一怒,則十萬之師舉焉!若再加上晉國趙氏,則有兵十五萬,邾國能抵擋否?」
十五萬之眾……曹益的口唇開始戰慄起來,這已經跟邾國人口相差無幾了,萬萬抵擋不住啊!
他連忙說:「寡人蠢愚,不知上國之威。邾國願意為魯之友邦,朝聘有時,孤還願為大將軍獻湯沐邑……至於大將軍要求的條件,孤這就召喚公族和群僚來商議,還望尊使回館舍暫歇,靜待消息……」
子貢一拱手走了,等他的身影剛從大殿消失,邾子曹益就從君榻上跳將起來,將案几上的奏疏等物一把扒到地上,氣急敗壞地咒罵開了。
「趙無恤忘了自己是誰,趙氏一千年前也是東夷之裔!反倒是我曹姓一族,乃是正宗的夏裔,祝融之後也!如今卻他自稱征夷大將軍,搞什麼尊王攘夷,欺壓吾等,連派來的小小行人也如此囂張跋扈!」
子貢說的雖有誇張,但太像是真的了,叫曹益不敢不信,他只是捨不得那些趙無恤要求的糧食和金錫、布匹,拉不下稱藩朝拜的臉面。
大殿內的邾國群臣面面相覷,國君做太子時還算低調,當上國君後卻一天天暴虐起來,動輒殺人,所以他們沒人敢說話。
卻見年輕俊朗,穿著一身玄端冕服的邾國庶公子曹匹站出來奏道:「君上,這魯使名為端木賜,乃孔子之徒,弟久聞他能言善辯,曾做過商賈,所以擅長誇大其詞和討價還價。與其和他談,不如直接與趙卿碰面。」
邾子曹益平靜下來了,問道:「吾弟想要怎麼做?」
「君上不如暫且安撫住他,讓弟先去郎囿見見趙將軍,我有一計,或能讓邾國免除這些貢賦,又能得到他的歡心!」
……
邾國公子曹匹帶著數輛車乘,百餘隨從,離開國都繹後攜禮物一路西去。在進入魯國境內後,不時邂逅成隊的騎兵,遠遠監視著他們,向後方通報消息,但無人前來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