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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話,一千五百人,這是趙氏騎兵的五分之三,兩千匹馬,這是太原全郡能供應馬匹的四分之三,全部集中在此。
如此多的人馬已經耗盡了馬邑全部糧食儲備,趙無恤明確告訴虞喜,若這個秋天打不下代國,占據代北肥美的草場,那明年馬邑將養不起騎兵,這個縣將面臨裁撤。
和穆夏一樣,虞喜在馬邑也做了大半年準備,他逼迫來自晉、魯的騎從們適應酪和肉乾,少人剛開始和虞喜第一次食用酪漿一樣上吐下瀉,還有人大膽地抗議:「北方有狄,有不食粒者,吾等這麼做,豈不是和他們一樣麼!」
「看看汝等身上。」虞喜並不客氣,指著眾人身上的裝扮:衣短袖窄的狄人衣裳絝子。
「不必否認,吾等這身裝扮,騎在馬上射箭奔馳,效仿的正是北方狄人,這身裝扮生活起居和狩獵作戰都比較方便,與中原的兵車、徒卒相比,具有更大的靈活機動性,這是戎狄之長。」
他又舉起環首刀道:「甲兵之利,弓材之堅,這則是中國的長處,上卿合北狄、中國之長,打造出趙氏騎兵,吾等才能來如飛鳥,去如絕弦,馳騁中國而罕有敵手。」
「但吾等這次面對的敵人卻有所不同,胡貉和代人,皆是馬背上的戰士,五歲孩童即能騎羊,拉弓射擊鳥和鼠,稍微長大就能射擊狐兔,用作食物。部族裡成年男子都能拉開強弓,全都披掛毛氈,騎著馬匹作戰。平常無戰事時,則隨意遊牧,以射獵飛禽走獸為職業;形勢緊急時,則人人練習攻戰本領,以便侵襲掠奪……」
「草原和代地是彼輩的家園,吾等若想戰而勝之,也必須適應草原,酪和肉乾,這是草原上最輕便的口糧,每次吃一點,就足夠供應吾等半日之需。至於口袋裡的豆子和高粱,是給馬兒吃的,汝等若是不怕臨戰前馬匹羸瘦無力,但吃無妨!」
眾人皆服,按照虞喜的要求在馬邑外的草場上騎射訓練,而虞喜之所以如此煞費苦心,是因為他知道,秋收後這批騎兵將真正的深入絕域,他們沒有側翼,沒有後方,受傷的士卒將得不到及時的救助和醫治,身上帶的乾糧吃完後,若沒有能力就地補給,就只能挨餓。
這將是一次極為艱苦的遠征,他們的路程可不是穆夏統帥的步卒能相比的,足足有八百里之遙!
趙無恤是這條路線的規劃者,而猗頓和虞喜則是執行者:「從馬邑出發,沿著管芩山西麓的河谷北上,經樓煩、沃水、深入草原,在岱海簡單補給歇息後,從紅山以南進入代國北部……」
在穆夏出句注塞,沿著桑乾河前進,吸引代人主力來阻截的時候,虞喜要進行一個前所未有的戰略大迂迴!
「八百里路,吾等需要十天內走完,因為穆夏與我約定,半月後代城下見!」
若是步卒,是絕對辦不到的,他們就算把腿跑斷,也無法在十天內移動那麼遠!
但騎兵卻可以。
「『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於襄!』虞喜,汝既是吾之南仲!」念著信中對自己的期望,手持主君賜予的長劍,九月初,虞喜也誓師北征!出車彭彭,旂旐央央!
……
樓煩人一直自認為是戎族,和犬戎、代戎等同屬一族,他們生活在農耕和遊牧的邊緣,過著半耕半牧的生活。從周成王時期有載於史開始,樓煩就是分裂的,部落小邦多者千餘人,少的幾百幾十人,除了那些掌握與晉國、河宗氏貿易的大部落大城邦外,大多過著貧苦紛亂,朝不保夕的生活。
不過樓煩人的歷史,在這一年的秋天被徹底改變了,管芩山以北一個百餘人的小部落,震耳的蹄聲將樓煩人從睡夢中驚醒,本以為是鄰近部落城邦前來劫掠,掀開氈帳一看,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一片枯黃的草原上,千餘騎士排成幾個長陣分列前行,仿佛一條黑色蛟龍在蒼茫草原上飛翔,蕭蕭然的馬鳴聲此起彼伏。他們馳馬於高坡時,還不住朝這個樓煩部落眺望,更分出數十騎朝他們奔來。
族長緊張不已,帶著全族青壯相迎,怯生生地觀望大軍過境。不過待見到來者是多次帶著商隊途徑此地的猗頓時,便鬆了口氣,低聲下氣地詢問究竟出了何事?
樓煩人階級簡單,是聽不懂什麼上卿、執政的,所以猗頓也言簡意賅:「代國惹怒了趙人的王,發大軍區進攻,途經此地,需要汝等支援食物、馬匹,還請將部族裡的肉乾、酪,以及能跑的駿馬全部獻出!」
「所有的肉酪、馬匹?」族長低聲重複著的話,心有不甘。
但他們能說不麼?從老族長記事開始,草原上就從一次性跑過這麼多的騎馬的人,千餘騎兵,便足以征服半個樓煩!看著那些騎兵手裡半張的弓弩,他知道自己不能違抗,否則就可能招致滅族之災!
他露出了一絲慘笑,將枯乾如老樹的雙手高高舉起,對著猗頓深深地彎下腰懇求道:「沒了肉酪,吾等還有牛羊和野菜,能活過這個冬天,但沒了馬匹,今後如何放牧?」
中國之人常認為北疆戎狄牧馬為生,所以馬匹賤如糞土,輕易就能得到,其實這是絕大的誤會。胡戎的主要牲畜是牛羊,馬匹只是放牧時騎乘的工具,所以數量要比牛羊少得多,通常一千人規模的部落,擁有的馬匹至多百餘匹。
一袋銅錢被猗頓扔到他腳下:「這是交換,若是活不下去,便在降雪前向晉國邊境遷徙,只要表示臣服,成為趙氏的編戶齊民,汝等自然能得到草場和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