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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此事,趙鞅大概也意識到了,趙無恤的手下並不是用來填溝壑的從屬兵,待遇至少得上升到「友軍」的程度,便收回了成命,讓陽虎另行挑人去追擊殘敵。可惜和無恤預想的一般,未能盡全功,范吉射逃入了雍邑,陽虎也只能望城興嘆。
戰後盤點,西趙在渡河戰中死傷千餘,東趙在拔營戰中死傷數百,而范氏最為慘重,先前的一萬大軍徹底打殘,共有兩千多人戰死,近五千人投降,逃脫者不過兩三千。
……
今晨,趙鞅帥西趙剩下的六千人先行出發,去圍困雍邑,趙無恤的兵則留在原地休整,順便將俘虜押到河對岸去看管,這一點,自覺充當趙氏後勤大隊的韓氏很樂意幫忙。
將這些事忙完後已到午後,趙無恤便要拔營去雍邑,和趙鞅再次合兵。他邀請留在這裡等待的家臣楊因同車,詢問起了前夜大戰後的詳細經過。
「范吉射是怎麼逃掉的?」
楊因嘆了口氣道:「范伯能夠逃離,多虧了他的首席家臣王生……」
原來,因為王生的提醒,范吉射不等全局潰敗就開始撤離,所以帶了不少人逃脫。一路上,他的家臣王生親帥一千范氏精銳斷後,與追擊的陽虎且戰且退,以半數的死傷為代價,讓范吉射逃入雍邑。
「王生?我聽說過此人。」
趙無恤道:「王生是范鞅還在世時發掘的人才,作為范氏第一謀臣,他說的話常被接納。他很討厭張柳朔,卻建議范吉射重用張柳朔。范吉射問:『張柳朔不是你的仇人嗎?』王生回答:『私仇不妨礙公事,喜愛不廢棄過錯,厭惡不排除善良,這是道義之理,我豈敢違背?』於是張柳朔便成了朝歌的邑宰,事後向王生道謝,但王生卻依然討厭他,閉門不見,這件事和祁奚舉賢不避親仇一樣,成了新田市井的美談……」
楊因有些驚異:「想不到君子身在魯國,卻對晉國發生的事知道得如此詳細。」
趙無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因為張柳朔是張孟談的親叔叔,所以他才會知曉此事,也不知張氏叔侄算不算雞蛋分別放幾個籃子的表現。
他又讚嘆道:「昨夜在外營擋了我許久的是應該就是他,此人不簡單啊,范氏之中亦有英才和勇士。」
楊因道:「然,范兵的抵抗還是很劇烈的,一些處的戰鬥直到天明時才結束。通過審問得知,這些范兵多半是從凡、共、雍三縣征來的,如今范氏大敗,這三處想必十分空虛,故陽子提議進圍雍邑,若能困住范吉射最好。然後可派兵去掠取范氏各城邑,這樣可以避免千里饋糧,待這幾處城邑疲敝後,再乘機取之!」
趙無恤點了點頭,趙氏合兵一萬多人,人吃馬嚼的,溫縣的存糧都快吃一半了,不因糧於敵的話,消耗太大,只能靠韓氏補充。陽虎這招挺狠,但效果會很好,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芑稈一石,當吾二十石。
至於陽虎拘泥於拔城攻堅,他就不敢恭維了,此計的前提是中行氏不會發兵西來。
中途休憩時,無恤喚來書記官項橐問道:「棘津那邊有消息麼?」
項橐道:「昨日傳來過一次消息,說大軍已經抵達大河南岸,開始準備渡河,到今晨應已渡完。」
無恤暗想:「中行氏已經抵達朝歌,中行寅再笨,也該發現我在牧邑只是虛張聲勢了。只望他惱羞成怒,直接西來尋我會戰;只希望他就算進攻棘津,也是在我方援軍站穩腳跟後;只希望以盜跖和羊舌戎兩人之才,能頂住東陽勁卒的壓力……」
他突然產生了一絲遲疑,自己是配合趙鞅攻略雍、凡、共呢?還是冒險東進,去解棘津之圍,力求在野戰里擊敗中行氏呢?
無恤傾向於後者,但這還得看中行寅下一步怎麼走,最好能給趙氏圍點打援的機會。
總之,還是兵力不夠啊,不然就不用這麼左右為難了。
正在這時,趙兵長長的隊伍身後,揚起了一陣煙塵,斥候來稟報說,沁水之畔有一支人數千餘的人馬已渡河,朝這邊尾隨而來!
眾人生疑,趙無恤卻哈哈大笑道:「勿慌,這是我兄弟來了!」
……
韓氏領地分散,一般來說組孫三人各居一處,如今韓不信在新田,其子韓庚在南陽之地,而韓虎,按理說要去家族主邑平陽的。
不過韓不信卻做了調整,讓韓虎去南陽地主持軍政,將其父韓庚換到平陽去。
「你父親呀,太過畏首畏尾了,我怕他把握不住機會。」韓不信送韓虎走之前是如此說的。當時,趙氏與范氏尚未公然開戰,只是在沁水邊劍拔弩張地對峙著,當時,趙無恤的東趙大軍也尚未渡過大河。
可就在這一路上韓虎卻赫然聽到了一連串的消息。
趙無恤旬月返晉,已經渡過大河了?
牧野大戰,邯鄲稷、范禾雙雙戰死,聯軍全軍覆沒?
趙無恤又馬不停蹄,西進沁水,配合趙鞅將范氏一萬大軍殺得片甲不留,沁水為之不流?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等韓虎站在沁水南岸,望著對岸的殘餘戰火,徹底相信了。那些擠得密密麻麻,滿眼畏懼的范兵俘虜可作不得假。
所以他連夜入州邑,將父親韓庚從臥榻上喊醒。
「出了何事?」韓庚睡眼朦朧,對昨夜發生在沁水邊的戰事尚一無所知。他這些天雖然一直在配合趙鞅,卻配合的並不主動,都是趙氏提出,韓庚便讓人照辦,無論是出勞役修營,還是刨土製囊,斷絕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