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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趙軍的速度也不慢,數萬趙國大軍很快就越過芒碭山進入泗水流域,逼到了蕭邑之外,一副要與夫差決戰的模樣,這讓吳軍不敢再分兵北上。
雖然進攻魯國喪兵近萬,但彭城吳軍三萬六千主力尚在,外加夫差的三千犀甲親衛,仍有一戰之力。但其餘就是各地強征的屬國之兵,宋國人也靠不住,對面的趙軍人數比他們更多,又占據了有利的地利,一北一西鉗擊彭城,夫差進退維谷。
今日已是七月初,是一年裡最後的炎熱,等過了八九月,天氣就會轉冷,時不我待啊。夫差在堂內踱步,棠之戰的慘敗猶如當頭棒喝,遭遇挫折後,他也沒有北上之初那麼自信了,夫差心裡偏向在彭城防守,但總是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進不能勝,退不能走,兩難之下,夫差令人招來王孫駱,詢問其意見。
……
王孫駱是琅琊海戰的功臣,因為他更懂軍事,被夫差又調到北方作為「左校司馬」,位置在伯嚭的軍職「右校司馬」之上,吳國深受楚國文化影響,軍中左貴於右。
不過事後來看,那次大勝帶給吳國的東西其實並不多,趙國的舟師是敗了,船隻也盡數被齊人俘獲,但徐承帶著剩下的人棄船登岸,在琅琊台死守,至今仍未攻下。莒國雖然響應號召叛趙,但國都莒城卻還在魯人手裡,不僅如此,夫差寄予厚望的陳恆也僅僅打到沂水一線,就被魯軍所阻,根本無法抵達泗上,與吳軍會師。
王孫駱本來與伍子胥相善,是反對夫差爭霸中原的,但當夫差問詢:「守城、決戰,孰利?」王孫駱卻道:「進攻有利。」
夫差問道:「為何?」
「事已至此,大王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若是一味留守彭城,休說宋國百姓態度曖昧,隨時可能背叛,就算拖到冬天,吳人不習慣北方的寒冷天氣,到時候肯定會凍餓死去大半。依我看,不如讓宋人提防沛邑之敵,大王親帥吳甲襲擊趙無恤的大營,尋求夜戰。夜間騎兵及趙軍擅長的遠射機巧幾乎無用,而吳人勇悍好鬥,不畏混戰,如此,或許還能戰勝強敵,逼退趙軍!」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夫差有些猶豫:「但若和棠之戰一樣,趙無恤事先有所準備,設下埋伏等待我軍,則四萬吳人將有去無回!」
「大王在殺子胥,揮師北征時,就應該想到這點了。」王孫駱伏地而拜:「大王這次北伐,要麼制霸中原,要麼喪師亡國!臣還以為大王銳意北上,已經下定如此決心了呢!」
一旁的伯嚭連忙指著王孫駱說他大膽,但夫差卻擺了擺手,他現在已經沒了殺伍子胥,刑被離時的剛愎自用,現如今,他只後悔伍子胥不在身邊,否則,一定能獻上一個萬全之策吧?
「汝等都下去罷,讓寡人想想。」
彭城本是徐國的地域,後來徐國衰敗,這裡就被蠻夷所奪,隨著宋國向泗水流域擴張,又變成了宋公的行宮,此城雖然不大,但城內繁華的商貿、密集的人口、豐富的物質生活,都不是江南遼遠之地能比擬的。
「彭城便如此富饒,那商丘、陶、曲阜、新鄭、洛陽等地,豈不是更繁華?」
夫差喜歡這種將他所見之處均納入疆域的征服快感,爭霸中原,與自己的宿敵趙無恤決勝泗上,他不就是為此而來的麼?藏於諸侯宮室中的美人,他要統統收集到姑蘇之台上去,前方的城池和奇景,他還想一直看下去呢!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
一念至此,夫差胸中的豪情壯志再度湧現出來,他當即讓人連夜再將王孫駱等人喚來,說自己打算在七月初月黑風高之時,率軍向趙無恤大營進攻!
是霸是死,在此一戰!
然而就在夫差與眾將等人商量作戰細節的時候,又一封急信送到。
「沛邑處又怎麼了?」這幾天彭城北面十里外的衛城天天發來急報,匯報趙國騎兵活動的頻繁,夫差已經習以為常了。
然而掃了一眼,機靈的太宰伯嚭便感覺不妙,這份帛書,不來自北方,而是南方……
「小子友涕淚稽首再拜言!」
看到開頭那染血的字跡,是兒子送來的急報,夫差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再細細往下看,更是驚得他手腳冰涼,先前要與趙無恤決一死戰的壯志瞬間熄滅。
「越賊勾踐聞父王北伐,遂盡起國內兵甲,襲擊吳國,敗王子地、王孫彌庸於始熊夷,又屯海通江,進圍吳城。小子兵微力薄,恐不能守,還望大王早日抵定中原,回師來救!」
第1068章 苦心人天不負
時間回到兩個月前,五月端午,越國,古木參天的會稽山深處。
在新建立的大禹之廟旁,用石頭堆砌起一個古樸的祭壇,一名身材中等的越人赤裸著上身,披散著頭髮,向巫祝奉獻上自己的祭品酒水、牛、馬、犬、豬等後,便後退數步,下拜頓首。
「子胥含冤而死,吳人悲傷,越人歡慶。然勾踐縱然與子胥為敵,卻敬重其忠心,更為子胥不值。今昊天后土所鑒,防風之神在上,若子胥心有不甘,勾踐願伐吳為其復仇,可乎?」
言畢,勾踐身後密密麻麻的越人屏息等待,有風從林間吹過,撥弄著樹葉,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們似以為這是伍子胥的亡魂在對他們訴說什麼,紛紛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