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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御戎,就暫時由王孫期兼任。而車右的人選,尚未在趙氏家臣中挑出合適的,大底是目前還沒有人看好無恤,所以無人主動請纓,和伯仲叔三兄弟那邊的競爭劇烈相比,反差明顯。
至於圉喜、牧夏兩個馬廄裡帶出來的小夥伴,趙無恤也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在他的請求下,兩人從廄苑裡脫了隸籍,身份正式轉化為野人,也就是地位較低的庶民。兩人現在在無恤身邊作為侍從,積累資歷或者立下功勳,為進一步成為國人,也就是高級公民而努力。
學御,讓趙無恤想起了前世考駕照的經歷,別以為擁有專業駕駛員的君子們就不需要學這門技術。萬一自己的戰車輪子掛樹上陷泥里,只能搶一輛往回跑呢?萬一作戰時御戎被對面一箭射來嗝屁了呢?
晉齊鞌之戰時,趙氏的好朋友韓厥就碰到過這種情況,在御戎犧牲後,他愣是自己駕車,追上並俘虜了敵方的統帥&君主齊頃公。原來,齊頃公的車夫昨夜被蛇咬了,只能讓國君自己動手,齊頃公在駕車技能上雖然不行,一路磕磕碰碰車掛樹上了,但裝傻充楞的技能卻是點了MAX的,索性裝成車夫,僥倖逃過一劫。
當然,在晉國的記載中,君子韓厥早就將齊頃公的小把戲看穿,是故意放他走的。畢竟這是諸夏的內部鬥爭,抓了對方國君回來,留也不是,殺也不是。送到成周去向天子獻俘吧,天子算起來還得喊齊侯一聲舅父,也不好意思收,大家都難堪。
此外,在春秋時人看來,卿族子弟給國君、太子駕車,也是種榮耀。但無恤覺得這不太可能了,因為晉國已經「公乘無人」很多年。所謂的晉國三軍,其實都是六卿私兵,有事時才各自出力集結,碰上順風仗爭先恐後,碰上硬仗誰都不願意出頭受損失,這也是近年來晉軍爭霸疲軟的原因之一。
王孫期是個行動派,示範的多,講解的少,當他一言不發地將馬轡交到無恤手中時,無恤才發現駕車原來比學開汽車難多了!
天可憐見,一架高速行駛的戰車,速度至少達到二十碼,前方是四匹不知性情的駿馬疾馳,身旁是輪子車廂咯吱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作為御戎,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控制住四馬的方向,戰車又轉向困難,一個細微失誤,就可能導致車毀人亡,在春秋的歷次戰爭中,這種情況史不絕書。
野外的路面或布滿碎石子,或泥濘不堪。這也是春秋時代的戰爭通常要約定好時間地點,在一個平坦乾燥開闊地對陣會戰的緣故,實在是為了讓戰車發揮出作用來。
另一方面,戰車的保養和製作限制了戰爭的擴大化和持續時間,戰爭藝術也受到古禮條條框框的約束,兵不厭詐被視為無禮,宋襄公半渡不擊,不擒二毛的古板打法反而得到某些人,如趙氏仲信的誇獎,視之為楷模。
所以當孫武跨時代的新戰爭思維一出現,吳國就能靠步兵方陣和游擊疲敵戰術,把昔日南方霸主楚國的車陣虐出翔。
一圈跑下來,趙無恤滿頭大汗不說,腰都快顛斷了,其間生怕那根細細的車軸斷掉,這可怕的經歷更堅定了他日後進行改革,推廣騎兵的決心。
嗯,這廣車的構造也很不科學,必須改進。
第16章 春秋數學家
在射術方面,王孫期在觀看無恤射過幾壺箭,箭箭命中靶心後,就面不改色地表示自己技不如人,請君子自學。
他又語重心長地教訓說:「然而箭術不代表箭道,心正則箭正,君子之心,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雖然聽不太懂但是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趙無恤只得唯唯應是。
……
書、數的老師是下宮的首席計吏,名為計僑。「計」是他們家族歷代相傳的職位,慢慢地就變成了氏名,計吏具體負責核計各類帳目,後來被稱作主薄,相當於財務會計。
趙無恤記得這時代還有一位繼承了管仲之學的經濟學家計然,現在應該還沒有被剛繼位的越王勾踐所用吧,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
此外,計僑一手晉國篆字也寫得相當漂亮,不過很多字趙無恤都認不出來,篆書的筆畫可比尚未產生的隸書繁雜多了。
而且,趙無恤又發現了一件事情,此時毛筆已經廣泛運用,所以說,什麼毛筆是秦國蒙恬拔狼毛兔毛髮明的,純屬後世腦補。
這天,計僑檢閱無恤在竹片和簡牘上寫下的篆字後,留有短須的臉頰頓時微微抽搐。
因為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一坨一坨的是什麼鬼?這也怪無恤前世時父母花錢逼他去的書法課全逃掉了,所以幾乎屬於零基礎上陣,而且寫出來的字還經常混入些奇怪的東西……比如後世的簡體漢字。
於是無恤便被計僑天天盯著練晉篆,抄《詩》和《尚書》。在竹簡上寫字可不容易,時不時就得用銅削刮掉重寫,效率慢得驚人,這痛苦的經歷也促使他考慮,是不是要找機會發明紙張?
而且有了紙,至少如廁時能擺脫那恐怖的廁籌啊,有的廁籌還是公用的……這坑爹的古代生活。
練習書法時,無恤被計僑虐得跟前世罰抄語文課本的小學狗似的,但到了學習計量算數時,情形就反了過來,他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先生,不是小子懶惰,而是這算籌之術太慢太麻煩,用處不大啊。」
計僑就是算籌之術出眾,年紀輕輕便在趙氏之宮裡小有名氣,趙無恤一張口就說不樂意學,他當然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