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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趙無恤親自拍板了,眾人凜然應諾,卻也微微驚奇,冉求這是不把老師安危放在心上麼?
事後項佗也如此問冉求,冉求答道:
「臣事君以忠,我現在的身份若只是夫子的學生,就算孤身一人,輕車單騎也會連夜趕往中都看個究竟。但我還是司寇的屬吏,統領兩百餘人,無論對上對下,都得小心謹慎才是,所以必須先考慮成敗,再考慮私情。」
項佗隨後又將這話轉告了趙無恤,得到了一個「賢哉子有」的評價。
軍隊駐營有很多忌諱,其一便是不能離水太近。離水近則潮濕,潮濕則易病,不利士卒的身體健康。當然,也不能離水太遠。太遠則不利用水。
紮營之法,武卒成軍以來趙無恤都十分重視,自有章程。各卒長也有了經驗,按照無恤教過他們無數遍的形制來仿照,但因為各自性情和行事特點不同,相互之間也有所區別。
趙無恤饗食前在營內繞了一圈,發覺其中以冉求的最為規整穩重;穆夏的最難攻破,卻失之於死板;田賁的則富於攻擊性,防守最為疏漏。
事後他暗暗點評道:「穆夏、田賁雖然忠勇,但要論起軍陣之法,我手下這些人里,唯獨子有是個將才,能籠絡到他真是一件正確的事。」
趙無恤不知道的是,歷史上弱小的魯國之所以能在晉、齊、吳、越的爭霸夾縫裡存活下來,冉求作為季氏家宰,率領魯人屢次在戰場上擊敗敵軍,讓人不敢輕辱,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到了傍晚時分,前去探查敵情的輕騎士回來了,但帶來的消息卻讓無恤不甚滿意。
據他們說,中都邑的內城遠遠望去一片寂靜,外郭處則滿是亂鬨鬨的盜寇,不時還會冒出點火光來,似乎已經被攻破劫掠一空了。因為敵人分布太過散亂,所以估算不清數量。
聽到中都外郭可能已經被攻占的消息後,趙無恤心裡一驚,若是內城也不保,打通道路的困難將增加幾重。
此外,他也感覺到手下出色的軍吏有些不夠用了。
「騎兵卒沒了虞喜領頭還真不行,這些輕騎可沒他膽大,不敢深入群盜控制的區域,對敵軍人數的估算,以及情勢的判斷也差了些火候……另外兩個值得託付重任的老卒甲季和虞駢也一個在陶邑,一個在廩丘,也指望不上。」
正念叨著虞喜時,外面有人來報,說是這小子正好到了。
無恤大喜:「快讓他進帳!」
虞喜原本被趙無恤給予任務,押送陽虎北上灌城,但要故意在路上拖幾天。力求在子路抵達陽關招降後,同時也是孟氏軍臨灌城之前,在這個時間段里讓陽虎入灌,方能讓趙無恤的計劃完美進行下去。
趙無恤現在是小司寇,可以關押案犯,管理刑獄,於是陽越和季寤都可以留在手裡合法羈押。陽虎這人別的不說,對親族黨羽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將這兩人攢在手中,也算聊勝於無的人質。
但即便如此,無恤也不能肯定這趟「放虎之行」會不會有意外,直到虞喜徹夜兼程追隨武卒而來,他才放下了心。
虞喜的報告言簡意賅:「大夫,虎已歸山!」
事已至此,趙無恤的謀劃便成功了一大半。
「如此一來,陽虎就能在灌城對郕邑造成持續性的壓迫,牽制住孟氏的手腳,讓公斂陽不得不留在郕邑防備。但因為灌城邑小兵寡,也無法對魯國造成太大威脅,正好能夠維持平衡,讓我放開手腳經營西鄙!」
陽虎也有另一條路,那邊是勾結投靠齊國,但他被齊人深恨,就算投過去也不可能受重用,何況齊國接納了陽虎,那魯國便只能與他為敵到底,正中趙無恤下懷……
他的謀主張孟談曾言,算計一個煌煌千乘之國,比算計三桓陽虎要有成就感的多,一起定計的趙無恤亦有同感。
接著,只等子路拿下陽關,讓魯國防住齊人明年的進攻。而趙無恤這邊,則需要打好眼前的這一仗,疏通回西鄙封邑的道路,再把差點讓他吃了個啞巴虧的盜跖按趴下!
真希望中都能撐到明天啊……
第二日天未亮,休息完畢的武卒便拔營而走,中間又渡了一條小溪,路過了幾處鄉里、廬舍。
一處趙無恤曾歇過腳的廬舍空空無人,大門被取走了,院牆被推塌,院中隱見血跡。幾具伏屍伏倒在一棵高大的槐樹下,樹上兩隻黑鴉,見他們走近,呱呱叫著振翅飛走了。
冉求進去饒了一圈後說道:「此必是盜寇來犯,舍中吏卒反抗不成,反被殺戮。」
他現在雖然被趙無恤任命為卒長,但畢竟在中都做過一年的雜吏,伏屍里甚至有兩人是舊識,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路過的幾個鄉里也是空空蕩蕩,基本不見有人出入,無恤猜測,裡面的人要麼是被裹挾從賊了,要麼是逃亡了。
他嘆道:「兩個月前我路過此處,當時人煙茂集,路上儘是行人,不時有鄉民出入,沒想到如今卻蕭條破敗成這個樣子,盜患真是不可不除,除之不可不盡!」
不過心細的冉求也發現,除了第一個廬舍有幾具屍體外,其餘鄉里大多都沒見到死人。
就在這時,又去前方探查的虞喜也帶著人回來了,身後備用的馬上還捆著三四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的盜寇。
乘著等待後方兵卒的當口,趙無恤讓人軟硬皆施,硬的是田賁的短劍,軟的是一口香麥餅。於是乎,這些盜寇便將知道的事情一一招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