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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恤一時失神,但下一瞬,這些畫面都被他揮動干將劍斬得粉碎。羈絆,有時候是阻止人前進的障礙,這是一個連環計,他所圖甚大,為了更大的目標,暫時的割捨這些回憶是值得的,他如此勸說自己。
「魏氏在晉陽附近也有一個縣,正是梗陽,魏氏的魏戌為梗陽大夫,此地迫近晉陽,卻遠離魏氏本土,故我欲用離安邑更近的耿和下宮兩處與魏氏換地,何如?」
第813章 大國上卿(下)
換地,對於晉國諸卿而言並不陌生,因為他們在封建領主制度下得到的領地東一塊西一塊,很少有連成一片的。所以便常常有領地交換的行為發生,國君強勢時,這自然是不允許的,但隨著公室權威一點點削弱,卿族們換地便越發頻繁大膽起來。
韓氏的州縣就是通過一系列交換得來的,此外,位於晉陽附近的馬首最初被分給韓氏,於是趙景子用平陽與馬首進行交換,這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本來梗陽的存在相當於卡在趙氏太原盆地諸縣上的一根骨頭,但現在的魏氏不被趙無恤進攻就要感謝昊天了,哪裡還敢有主動招惹的念頭?如今放棄難以聯絡的梗陽,獲得汾水流域的耿和絳都附近的下宮,這個交換魏氏自然樂見其成。
當然,換地的同時,一般而言也存在移民,雙方會將原先領地上控制的編戶齊民挪個位置,不想便宜對方。
然而就在趙魏兩家商量換地和移民細節的時候,韓虎眼中卻隱隱有些寒意。
耿與他的老家韓城,只有一河之隔……
趙氏已經把祖廟靈堂遷到溫縣去了,所以換地起來不用顧忌,可韓城卻是他韓氏列祖列宗歸葬之地,絕不容放棄。如此一來,韓城便被魏氏的領地團團包圍,同時被包圍的,還有韓氏的主邑平陽,由不得他不慌……
一時間,韓虎對晉國時局的觀感大變,甚至覺得魏氏在戰爭中出力甚少,只不過是投機了一把,就得到了新絳、故絳這等膏腴之地,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這下子,韓氏真的在河東與魏氏擠作一團了,領地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頗似一個6,9式鑲入對方腹地。雖然韓魏兩家都猜測到這是趙無恤的陽謀,卻難以抵制津口要地和絳都的誘惑,當日,在趙無恤的不斷催促蠱惑下,他們便在草擬的盟約上按了手印。
晉侯午十八年十月十七日這一天,趙魏韓三家在新絳故絳之間一個名叫「侯馬」的小地方設壇,舉行會盟。
作為放棄河東的補償,趙無恤毫無疑問地被魏、韓兩位家主共同推舉,在如此大的壓力下,晉侯只能同意,在上面加蓋了國君之印。
是日,趙無恤在侯馬正式成為晉國的中軍將,大國上卿!
……
趙魏韓三卿在侯馬結盟這麼重大的事,晉侯卻未參與進去。
據說他在那日被趙無恤排擠出會議後就得了病,一直抱恙呆在大帳內,也不知是真的身體不適,還是心病,總之半步不肯邁出來,一個人在飲酒作樂,生著悶氣。
蔡史墨將三家將在侯馬結盟,為趙無恤舉行升任上卿儀式的消息稟報晉侯時,晉侯午仍然懶洋洋地轉著手裡的空酒盞,「太史,凡事都讓趙魏韓三卿做主即可,反正他們已經將寡人的晉國分得差不多了。」
他聲音漠然,渾如事不關己,顯然是已經哀莫大於心死。
要是知氏贏了這場戰爭,該多好,自己當初還不如選擇同知躒一起流亡河西,哪怕顛沛流離,也好過徹底成為傀儡,遭受屈辱……不過趙魏韓連新絳故絳都一併分割的事還是密約,晉侯並不知曉,不然非得氣得吐血不可。
蔡史墨等人無從寬慰,只能嘆息一聲,作為國君使者,去參與這場三家瓜分晉國的盛宴。
晉侯午冷漠地看著蔡史墨離開,把酒盞舉到唇邊,啜了一小口。這是上好的黍子酒,很烈,但不知為何,卻酸得他牙齒發麻。
他被困在這裡了,那天以後他本欲回絳都,但趙無恤堅持國君必須待到整個公議過程結束才可離開。
晉侯午如同被軟禁一般,他從未如此失落過,帳外的宮衛陸續被調走,換上了趙魏韓三家的人,而以趙氏武卒居多,明晃晃的劍戟讓他膽戰心驚。不過經過數日,他現在不怎麼害怕了,他篤定趙無恤不敢傷害自己。
「早知寡人會有今日,八年前的大射儀,就應該將汝賜死!或者在汝逃亡出國的時候,就應該下嚴令,請求諸侯幫忙禁錮逮捕!」他咬著牙,又飲了一盞酒,心裡痛罵趙氏庶孽子得志便猖狂。
晉侯午的憤怒需要發泄,他開始不斷召侍婢隸妾入內,從早晨到正午,連御三女,都是處子。他絲毫不憐惜,將其想像成趙魏韓三卿家中的女子,一邊折騰一邊打罵。完事後渾身都汗津津的,黏稠的酒漿下肚,腦袋開始暈眩,看著床榻上或嚶嚶啼哭,或呆滯如同一塊死肉的軀體,心中一陣噁心,幾欲作嘔。
「滾出去。」他幾鞭子抽在那些隸妾身上,將赤身裸體的她們趕了出去,自己無力地倒在榻上,開始哭泣起來,堂堂晉侯像個孩子般抽泣,然後便昏睡過去。
鬱悶、不快,這些情緒像是慢慢逼近的黑影一般,扼住了他的脖子,喉嚨口鼻里滿是噁心的酒臭味,晉侯的呼吸慢慢變得艱難,臉漲得通紅……
就在晉侯垂死掙扎之際,一支有力的手將他拉了起來,酒漿涌到喉嚨,晉侯午伏在床沿嘔吐不止。那支手在他背後猛拍,若不是這支手,晉侯很可能會被酒水嗆死在夢裡,繼晉景公溺死在茅廁後,晉國公室只怕又要為春秋國君的奇葩死法添加種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