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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韓氏之所以在三方聯軍進攻下潰敗得如此之快,與鄭國統帥游速率軍直接從這條路深入河外也有莫大的關係。
但與之相似,在盜跖看來,鄭國的這條狹長疆域從南邊包圍成周,對洛陽造成直接威脅,那他們也將暴露在從洛陽南下的攻擊之下。
盜跖帶領趙軍走的就是這樣一條路線,在經過成周后繼續南行,是夜在伊闕紮營,第二日溯伊水而上,連續行軍數十里,走到了周鄭邊境。
到了第三天,他們就突然出現在汝陽城北了。
鄭國的全部兵力大概有四軍,在大戰開始後一分為二,兩軍在國內留守,防備趙氏和宋國,剩下的兩軍則在游速的率領下西進,配合秦魏打擊韓氏,相對而言,中間的汝陽等地就較為空虛。
但這座城池也是鄭國物資、援軍西去的中轉站,數不清的糧食堆積於此。
看著夜色重重下的汝陽,盜跖不由鬆了口氣,和情報里說的一樣,因為近幾年才倉促修建,汝陽很多牆垣仍然是木製的,縱然有些地方是夯土,但也不算高。
不過鄭國人應該是接到消息了,城頭正慌慌張張地排兵布陣呢。
王孫勝問道:「吾等行蹤已暴露,將軍依然要強攻麼?」
盜跖很有信心:「守城不過千人,一夜便能破之。」
像這種夜色里打家劫舍的活,是他最拿手的了,何況這次軍中還帶著簡易的弩炮,足以橫掃城頭的敵人。在他看來,這是一根好啃的肉骨頭。
趙軍萬餘人有條不紊地歇息造飯後,入夜時分點著火把,弩砲架好,火箭齊射,開始了進攻。
鄭國人的弓手在弩砲轟擊下根本抬不起頭來反擊,經過一夜鏖戰,到黎明時分,已經有幾處木牆被燒毀。趙軍仗著人多,頓時衝殺近來,高大的魯人步卒持盾先進,其餘眾人隨之而入,拼死衝殺,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攻占了汝陽。
攻破汝陽後,盜跖騎馬入城,掃清殘敵後,果然在城內發現了大批堆積成山的糧食草料,以及器物輜重。他讓將士們好好飽餐一頓,又留下一部分行軍口糧後,就點起了一把大火,將這些屯糧盡數燒毀。
粟麥在被燒焦時散發出濃郁的糧食香味,眾人都有些捨不得,盜跖卻對他們說,當年晉軍在鄢陵之戰打敗楚軍後,也是吃了三天糧食,然後將其餘全部燒毀,一粒也沒往家裡帶。
只有這樣,才能最大地打擊鄭國人的士氣和作戰的決心。
現在糧草被燒,西邊正在進攻韓氏河外地的鄭兵就要難過了,雖然韓氏已經對河外地區進行了開發,可去年大旱,河外的糧食都被拿去救濟河東河內了,因糧於敵很不容易。
盜跖這邊拿楚國人的失敗作例子,楚國的王孫勝卻沒有什麼異議,就在汝陽城內到處都是火光時,他則登上了南城牆垣,努力想要看清汝水對岸的情形。
但城內黑煙繚繞,根本看不清晰,他揉了揉眼睛,被熏出了眼淚。
那裡曾經是蠻子國,在鄭楚將其瓜分後,就變成了楚國的汝陰縣。
汝陽汝陰,只隔著一條汝水。
王孫勝從襁褓時候起,便再也沒回過楚國,此時此刻,對於他而言,鄉愁正是一灣淺淺的汝水,他在這頭,而荊楚在那頭。
荊山,方城,漢水,雲夢澤……
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覺,他仿佛能體會到,先祖的英靈在那邊呼喚他。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盜跖的傳喚打斷了,等王孫勝過去時,盜跖已經讓將士們收拾好行囊,準備再次開拔。
「吾等的下一站是陸渾。」
「軍將說打哪就打哪!」盜跖用他兇猛的打法證明了這條戰略的可行性,趙軍此時的鬥志很高昂,卻讓王孫勝越發不自在。
他對盜跖的打仗方式很不認同,卻不能反對。而這也意味著,王孫勝要離他的故鄉遠上一些,但離開汝陽時,他並沒有回頭去看汝水對岸的「楚國」。
「那不是我的家。」他想,他的家在太子建流亡的那一刻起就開始飄忽不定了,現在的楚國,是對太子建和王孫勝耿耿於懷的楚昭王的國,根本容不下他。
他不知道的是,驚聞汝陽的火光後,楚國汝陰的縣吏皺著眉看了一夜,已經將此事飛馬向駐守宛、葉的葉公報告了。
王孫勝,也就是歷史上的白公勝並不知道,他就這麼和命運中最大的敵人,葉公子高擦肩而過……
陸渾之戎是允姓戎的別部,他們的老家在遙遠的西陲一帶,春秋中期迫於秦國壓力,遷入伊洛上游,三十多年前,晉國以到三塗山祭祀為名,暗中跟隨大軍,將陸渾戎剿滅所。亡國後的陸渾逐漸被編戶齊民,遺民或是華夏化,或作為徵召的優良兵種,在秦、晉、鄭、周、楚之間到處投靠。
盜跖甚至在沿途就招募了一些有奶便是娘的陸渾人,藉助他們熟悉山路的特點,擊破了守備空虛的陸渾城。
險要的山城內,又一次部署會議召開了。
盜跖指著地圖讓眾將觀看,陸渾城位於熊耳東麓,伏牛山北麓,外方山(嵩山)之西麓,三山環繞,伊水競流。
如果說位於汝水北岸的汝陽城是鄭人的屯糧重地,那陸渾便是鄭國援軍西去的必經之路。
「陸渾之後,大軍要隨我去陰地,但必須有人留下來守衛陸渾,務必不能讓鄭國人一兵一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