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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如此,還不如奪其兵權,留其性命,待時機成熟後遷到別處去為吏,既能用其才,又能避免他在這裡繼續賺取民心。
除此以外,還有另一個原因,趙無恤記得,後世的曹操就幹過好幾次招降納叛,盡棄前嫌的事情。尤其是降而復叛,甚至殺了他兒子和侄兒的張繡,終其一生都沒有下手殺他,究其原因,不是心慈手軟,而是以此為馬骨,吸引更多敵人投降。
無恤發現他如今面臨的情形,和征戰中原的曹操十分相似,甚至在大義名分上還差了許多,挾晉侯以令諸卿的,反倒是知氏。
邯鄲氏雖然已經接近崩潰,但包括邯鄲在內,還有三個縣沒有攻下,加上小邑十餘,如果一個個地攻過去,費時費力。可有佛肸作為表率,引誘那些縣邑投降就好辦多了。
佛肸也沒讓趙無恤失望,下定歸趙決心後,他就將知氏的使者獻了出來,幫助趙氏僚吏掌管城邑也盡心盡力,雖然一些地方還是留了些力。
等他得知自己母親在縣寺里發生的事情後,便又一次來肉袒負荊,連連叩首,說道:「多謝世子寬容之德,小人願為趙氏效忠,自知有罪,願戴罪立功。」
趙無恤心中一動,說道:「你如何戴罪立功?」
佛肸道:「中牟雖下,但洹水以北邯鄲氏死而未僵,依然控制著三個縣。其中寒氏縣宰與我相熟,他對中行氏接管邯鄲,擅立新主十分不滿,也想歸附趙氏久矣,小人願為世子前驅,勸說他獻城歸降!」
趙無恤立刻讓人拿地圖來,卻見寒氏在中牟以北兩百里外,中間隔著洹水和漳水兩條河。
寒氏再往東六十里,就是中線戰略的關鍵點邯鄲了!
若能奪取寒氏,便能進一步接近邯鄲,同時掐斷知氏支援邯鄲的道路……
無恤拊掌道:「善!你速速寫信去寒氏,勸寒氏宰歸附,邯鄲叛趙,一切罪責都是邯鄲稷的,與他人無關,寒氏宰可以和你一樣,維持原職!」
佛肸應諾而走,他歸附趙氏,可以避免被碾為粉末,自然也要付出代價。代價就是凡事不能再自己做主了,而兵權也盡數被接收,自家母親也成了人質,以後做事要萬萬小心。
他走後,趙無恤依然在看著地圖,他的目光被漳水以北,中牟和寒氏之間的一個地名吸引住了。
那地方名為「鄴」……
第681章 孔子在宋
八月下旬,比起北方晉國的戰火連綿,宋國卻還是一副和平景象,兩年前導致宋景公喪命的內亂已經消弭,商丘城內朝市井然有序,身穿皂衣的僚吏門也早早便出入宮室藏室。
宋國的守藏室相當於後世博物館和圖書館的綜合體,所以不但有極多的書架、竹卷,還有很多從殷商時代便流傳下來的器物銘文擺放在角落裡。
這一日天色剛明,守藏室中便多了位衣著樸素,身材高大的老者。他高冠、葛服、布履,正盤腿坐在地上,俯身翻查竹簡,長袖委地。
正是盤桓於宋國的魯人孔丘。
孔丘離開曲阜已經過去一年半了,期間去過莒國、邾國,最後來到了宋國。
因為宋國執政司城樂氏請求孔家送女為媵的緣故,孔子也算成了樂氏的親戚,他在宋國停留自然是受歡迎的。更何況宋國大司馬司馬耕也是孔門弟子,而歷史上砍伐他講課的大樹,將他趕出宋國的向魋已經被提前打死在大殿上了。
孔子在宋國的多數時間停留在宋城,一路上拉著的那半車竹簡已經快翻爛了,進入商丘後,他便如獲至寶,如饑似渴地埋頭在守藏室中尋找典籍,幾乎每一日,他和弟子們的身影都會出現在這裡。
今天孔丘先是帶著顏回翻閱了數石重的竹簡,隨後便回到廳堂內,和那些年輕的宋國史官一起,聆聽年邁的宋國太史講文獻和典章制度。雖然有些地方宋國太史懂的不一定有他多,但孔丘依然和顏回一樣態度端正,一絲不苟,也正應了他說過的那句話:三人行,則必有我師焉!
等講完了早課,宋國太史讓守藏室的後輩們去各司其職,他則對孔丘長拜道:「仲尼是魯國聞人,博古通今,我在你面前講禮法典章,實在是羞愧。」
孔丘笑著舉袂施禮道:「豈敢,丘沒什麼過人之處,唯獨學而不厭,從微太史處,我能學到不少東西。」
武王滅殷以後,微子啟投降於周,並使其長子去見周武王,武王讓他居之於周,作為史官,記載殷周易代的過程。從此子姓殷商王族除了宋國公室外,就多了這個分支,稱之為微史家族。
這個家族一直留在宗周,服侍了十多位周王,教育子孫如陶人之制陶,皆成美材,家門鼎盛。直到宗周覆滅,丟了封邑無處可去的微史家族投靠在商丘的老親戚,干起了老本行,轉而成為宋國史官。
這位微太史繼承了家學,對殷周和宋國的禮樂典章可謂爛熟於心,可就算是他,也得對孔子客氣三分,並承認許多地方不如孔丘。
因為孔子和顏回只花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把堆積如山的宋國典籍翻了個遍,並且每一卷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末了,孔子還遺憾地說道:「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久矣。夏禮,吾能言之,但從夏的後人杞國卻不足徵之;殷禮,吾能言之,但從殷人的後代宋這裡一樣不足徵之,這是因為兩國文獻殘損不足。若是文獻充足,則丘便能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