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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趙鞅那邊,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潛渡沁水。
……
趙鞅被范吉射攔在沁水邊已經一旬了,在等待趙無恤動作的同時,他們也沒閒著,期間幾次試圖偷渡都宣告失敗,損兵數百。
面對這種兵法上所謂的「臨水相拒,敵富而眾,我貧而寡,逾水擊之則不能前,欲久其日則糧食少」的情況,眾家臣總結經驗後,陽虎獻上一計。
「雖然已經快到汛期了,但沁水其實不寬,河水也不深,最好的渡河辦法是乾脆從上流將河水截斷。」
趙鞅問道:「如何斷水?」
「當年大禹治水,曾模仿合河獺築壩,作土囊斷水,其術流傳至今,我在魯國時曾見人用此法來捕魚。道理是通的,可以讓韓氏提供的民夫刨土製囊,我去上游查探過,只要能製成土囊五千,便足以斷絕流水,使大軍渡河了!」
韓氏雖不願派兵參戰,但在提供輜重和勞役方面還算盡心盡力,州、懷、野王等三處的韓氏之民三五千人被徵召來幫忙,很快就做出了五六千土囊。
在與趙無恤取得聯繫後,在驚異於兒子的善戰外,事情也變得更簡單了。
「四月二十七日戌時一刻,天色將黑未黑,在野王一帶拋投土囊斷水。戌時三刻,沁水已斷,我便讓韓氏的勞役裝作主力,打火把去上游,佯裝渡河,以調動范氏兵力。等到亥時,我親率主力行至大營以南數里處潛渡。與此同時,無恤你也從後攻擊范氏大營,牽制范氏兵力,等我大軍渡河後,便可以合擊之!」
這一計劃看上去可行性很高,戌時一刻,上流的韓氏民眾準時把樹幹、土囊堆積到河道中,斷絕了流水。而范氏兵卒也被疑兵吸引,分出部分去上游阻截,等到了亥時,一切就緒,趙鞅便下令大軍開始潛渡。
只靠土囊是很難將河水徹底斷絕的,僅能讓水面下降。河中尚有積水殘留,淺處沒膝深,深處則齊腰深。加上河底的泥土又鬆軟濕滑,要徒步淌水過去很不容易。
趙氏精銳黑衣依然一聲不響地泅水渡河,摸著黑到了對岸,開始解決岸邊零星的范氏守卒,他們許多人是輕俠出身,個人武藝出眾,在大規模的對陣中作用不大,卻適合做先鋒型的尖刀,算是趙軍里的特種部隊。
然而百密一疏,渡過去近百人後,還是被范氏的哨塔注意到了,一陣金鼓聲響起,范氏開始注意到下游,潛渡也只能變成強渡。
一時間,火光遍及沁水兩岸,不止敵人打的有火把,原本摸黑渡河的趙軍也打起了火把。在朝中早已相看兩厭的趙鞅和范吉射隔河而望,一個性情急躁,一個懷著喪子之痛恨極了趙氏,都巴不得立刻擊潰敵軍。
恰在此時,范氏營寨東面也遭到了襲擊,范吉射非但無法將外營的一師調過來,還得派王生過去穩住陣腳。
「來者一定是趙無恤,想必今夜是趙氏父子的詭計,如今只能盡力守住,分別將其攻勢擊潰,等到天明時,敵方的先手優勢便會消失殆盡。」
王生走之前還獻計道:「太公領兵之法,若敵軍渡河前來進攻,不要在江河中迎擊,而要乘他們部分已渡、部分未渡半渡時予以攻擊,這樣比較有利!」
於是范吉射便放了部分趙兵過來,然後再讓范氏兵卒齊齊壓上,圍著渡河的數百趙兵廝殺搏鬥,同時在岸上排兵布陣,防備趙兵分渡。
……
夜色中,矢來箭往,岸上、水中慘叫連連。時有范兵負傷退下,或是趙兵栽倒河裡,他們流出的血似把水面染得更紅了,火把熊熊,映亮兩岸,在燎炬映照下,仿佛整條沁水都在燃燒……
趙兵在陽虎指揮下開始加速渡河,在部分范兵被佯攻調動去了上游後,雙方數量上勢均力敵。但范氏在岸上防守,趙軍則是越河仰攻,河底有泥濘,走一步陷一個坑,他們沒法衝鋒,所以一時間處在了下風。
然而范氏兵卒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范吉射開始後悔搞什么半渡而擊了,因為趙兵實在是勇悍得不可思議,放上來一個,站住了腳跟,就很難將他們逼退,這些人就像是渡河的獸群般前赴後繼。
趙氏養了食客千餘,其中有不少是游於各國的輕俠豪傑,趙鞅坦率的性格極對他們胃口,在鄭龍帶領下,這些食客組成了一支陷陣的敢死隊,他們袒臂持劍,大呼:「為主盡忠,就在今日!」開始嗷嗷叫地朝對岸發動了自殺式的衝擊。
鄭龍一手持劍,一手持盾,淌水衝到岸上後,如虎入羊群,范兵竟不能擋。
他帶的百名趙氏死士若論勇武或許不是最強的,卻都心感趙鞅的知遇之恩,人人敢於拼殺。在岸上阻截他們的范兵也有不少出身朝歌劍宮,都是范禾培養的死士,拼命的勁頭卻遠不如趙氏食客。
趙鞅此人極有人格魅力,他愛憎分明,出手大方,對食客們關懷備至,頗能得人誓死效忠。范吉射父子則為人小器,對手下人做不到推衣衣之,推食食之,許多人才都被埋沒,所以范氏食客不如趙氏食客之勇。
加上趙氏在起用鄭國人鄧析改革家法後,制定了一套相對公平的賞罰之法,同時把趙無恤那套軍功授田的法子借用了過來,在田宅的誘惑下,士卒人人盡力。范氏則賞罰不公,這些東西在平常看不出明顯效果,時值死戰,差距便瞬間體現出來了。
兩邊甲衣和兵刃相撞,血肉橫飛,不斷有人負傷倒下。但總體上是趙氏漸漸占優,靠著死士的拼殺,很快就把岸上的數百范兵逼退,清理出一大片空地,這是用生命和鮮血開闢出的登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