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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你瞧那個最靠前,長得十分兇惡的,便是知宵。」
趙無恤一瞧,帶頭的那人的模樣,的確叫人印象深刻:他長得極丑,焦發黑面,眼神兇惡,讓人乍一看以為是個亡命的刑徒盜寇。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挑選家臣宰輔,常找容貌中正,有威儀者。以知宵的模樣,除非他像晏嬰一樣,內質才幹出眾,否則恐怕要大大吃虧。
傳聞他的弟弟知瑤,則是個能與韓虎媲美的美少年。
和趙、魏、韓與范、中行相互敵對不同,知氏和其餘五卿的關係都還算可以。
其中,他們和中行氏雖然有些矛盾,但兩家好歹是同宗親戚,小一輩說不上有多大仇怨。而魏氏與知氏曾在十多年前還親密合作過,滅羊舌、祁氏而分其地,所以關係最佳。
所以魏駒帶頭上去向知宵打招呼,順便為他介紹趙無恤等人。
「君就是趙氏無恤?」
讓人沒料到的是,知宵雖然相貌醜惡,眼神兇狠,但他說話卻十分溫和,讓無恤生不出厭惡來。
「余正是趙無恤,見過知子。」一番寒暄交談後,他發覺知宵並不擅長於言辭。
此人,惡於外,卻慈於內,除此之外,還真就試探不出什麼特別之處。或許,他的弟弟知瑤,才是自己未來的那個對手?但趙無恤也不敢確定。
這時候,有來自虒祁宮的禮官過來,吩咐少年們按照身份高低,站好隊列,沒過一會,鍾樂鼓聲從泮宮外漸漸傳來,越來越近。
是國君到了。
……
第136章 大射儀(中)
晉侯儀仗出行,開道的是整整一卒的晉國宮甲,他們一個個燕頷虎頭,魁梧雄健。大多戴冠,穿披精美的黑色皮甲,手持雀弁,執惠,或者綦弁,執戈上刃。
緊接著,是一輛駟馬駕轅,華麗而莊嚴的輿車,通體硬木打造,外覆青銅構件,上有華蓋,正是晉國重寶,著名的「大路之車」。車上載著莊重的彝器,表軍權的戚鉞(yue),表徵伐的彤弓等,都是周天子在數百年間陸續賜予晉侯的「侯伯」禮器。
年輕的國君立於車廂正中,旌之以車服,明之以文章,正扶著車欄直視前方。
少年們戎服在身,所以不需要跪拜稽首,只是齊齊躬身行禮即可,無恤前面是高大的魏駒,他來不及,也沒辦法細看晉侯的模樣。
輿車後跟著浩浩蕩蕩的隨行人員:有司持有交龍圖飾的旗幟,捧著張掛龍旗的弓、盛弓的套子。甚至,還有懷抱簡冊和筆削的史官,大射儀是重要的政治儀式,必須對發生的事情一一加以記錄。
「國君極好顏面啊……」卻是在車駕過後,身邊的張孟談輕聲感嘆道。
趙無恤有些奇怪,「張子也是第一次見國君,為何能知其性情?」
張孟談緩緩說道:「大射禮只是在都城泮宮舉行,當年先君晉文公,大布羊衣,乘素車,帶甲士十人便可以前來。現如今,國君卻乘大路之車,戚鉞,彤弓等重寶無一不帶,君子莫要看虎賁過百,其中半數是跟六卿借的私臣。」
「原來如此……」趙無恤默默地看著進入泮宮的華麗儀仗,若有所思,張孟談有一眼看透人心的才幹,他說的話,趙無恤覺得很有道理。
陪同國君一同到來的,還有朝服長冠的上軍佐知躒,下軍將韓不信,只有上軍佐中行寅留守官署,沒有親至。
在晉侯和兩位卿士都到場後,這場大射儀開始進入正題。
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燕禮者,所以明君臣之義也。大射前燕飲依燕禮,納賓、獻賓、酬酢及奏樂歌唱娛賓,宴畢而後射。
國君下車登堂,在席位上就座,面朝西。小臣師引領諸公卿大夫進入,到門的右側就坐,面朝北。參加射禮的諸少年,在西邊就坐,面朝東,正對國君的視野。
身為庶子,坐在第二排的趙無恤也在悄悄看這位晉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
只見年輕的晉侯午十六七歲年紀,白面無須,模樣還算威儀端正,只是看上去瘦胳膊瘦腿,有些文弱。他戴皮弁組纓,著袞服,紋飾九章。
趙無恤聽說,在晉午年幼時,因為晉頃公早死,便被范氏、知氏等六卿扶持著繼承了君位,至今已有八年。他坐於主席,目光掃過眾少年。
負責大射禮儀式準備的「射人」向國君報告,一切都已經完備妥當,並請國君指定射禮的主賓,也就是儀式的主持者。
晉侯午的目光在知、韓二卿身上飄過。
本應是以地位更高的上軍佐知躒為主賓,但低調的他卻搶先推辭,於是晉侯午便道:「孤命下軍將為主賓。」
韓不信,也就是韓虎的祖父,他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灰白的頭髮垂鬟,高冠博帶,腰佩玉璜。
在收到命令後,韓不信離席稍稍進前,行禮辭謝。傳命人把他的話告訴國君,國君則又一次命令韓不信主賓。韓不信行兩次稽首禮後,這才接受命令。
接下來,是燕飲,國君要招待射者,也就是卿大夫子弟們朝食和飲酒。食物比較簡單,只是肉脯、肉糜和梁、稻飯食等,趙無恤成鄉產的麥粉,或許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登上國君的食譜。
燕飲結束後,多達數十人的樂官們敲響了名為《肆夏》的樂曲,正所謂五月肆夏之時,射禮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