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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的背後,高大的碣石山,夕陽西下,而濤聲依舊,千萬年不息。
往事越千年,後世,若還有某位圖書管理員出身的大人物來此瞻仰古蹟,「東臨碣石有遺篇」的,就不是魏武,而是他趙無恤了!
嗯,日後當地的名字也可以改一個,就叫趙皇島如何?
PS:趙襄子飲酒,五日五夜不廢酒,謂侍者曰:「我誠邦士也!夫飲酒五日五夜矣,而殊不疾。」優莫曰:「君勉之!不及紂二日耳。紂七日七夜,今君五日。」——《新序·刺奢》
第1188章 北風其涼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詩經·邶風·北風》
……
「這,伯主的意思是,大軍就此折返,不去遼西了?」
是夜,碣石的趙燕聯軍大營,燕侯恪有些欲哭無淚。
要知道,現如今趙國將以往的附庸魯、衛盡數吞併,幾乎統一了中原,三齊、宋、曹也基本失去了自己的獨立地位,形如趙國封君。唯獨燕國因為地理位置偏北,趙國鞭長莫及,而燕侯恪膽小怕事,也不敢得罪大國,畢竟無論是從真定還是從代郡出兵,趙軍旬日便能抵達燕國都城。於是他便聽從了大夫們的建議,多次折節朝見趙無恤,希望能以自己的謙卑順從,換取燕國的延續。
這種策略看上去取得了成功,趙國容許了燕國的存在,現在還主動幫燕侯恪拓展疆土……
燕國無法拒絕,只能戰戰兢兢地同意。
趙無恤對此事極其高調,還沒開拔就先鬧得天下皆知。然後一萬大軍開進來,從臨易到薊都再到碣石,一路千里迢迢,吃燕國人的用燕國人的,結果才走到遼西的邊上,卻突然說要撤軍了?這是什麼意思?
燕侯小心翼翼地發問,趙侯則一邊用刀削吃著面前一整隻的烤駱駝,一邊言道:「燕侯有所不知,上谷郡司馬新稚子所帥先鋒軍千餘騎已抵達渝水(大凌河),遼西貊人聽聞大軍來伐,不敢抵抗,紛紛歸降,如今沿海的遼西地已經抵定,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大軍自然不必再過去,徒費糧草輜重。」
「貊人降了?」
燕侯恪又驚又喜,要知道,去年他派人去攻打遼西時,可是遭到了貊人劇烈反抗的,如今趙軍一來,貊人就望風而降,這待遇處境的差別,真是讓人心裡百味雜陳,但他嘴上還是奉承道:「伯主威德赫赫,大軍一出,貊狄俱降,此功業,堪比當年齊桓公北伐山戎,斬孤竹了。」
話裡有話,他提及齊桓公,是因為當年齊桓公在北伐結束後,非但沒有要燕國一寸土地作為報酬,還把舒州也送給燕國了,燕侯恪意在暗示趙無恤:「之前說好的事情,可還兌現?」
趙無恤瞭然,他用葛巾擦了擦嘴邊的油道:「燕侯放心,遼西很快就會交付給燕國。燕侯大可派遣大夫、兵卒去建立要塞,戍守渝水,讓當地永沐華風。」
「如此便謝過伯主之恩賜了!」
一顆石頭放下心來,雖然心疼趙軍在燕國時的花費,但對於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回遼西一隅,燕侯還是十分高興的,至少他死時,可以在銘文上好好誇耀一番自己的武功了。
但他又擔心趙軍明年會再來,到時候萬人糧秣,車馬之費,燕國可有點承受不起了啊。
於是燕侯恪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既然遼西已降,那遼東、還是盤踞朝鮮的陳恆呢?君侯此次發兵,不就是為了陳恆而來麼?」
「孫武有句話,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穢人沒有得罪趙燕,不可貿然討伐,只需要加以安撫,便能夠各守邊界,相安無事,反正穢人沒有君長,部落分散各地,遲早會歸化中原。至於陳恆?區區逃賊不足掛齒,就讓他多存活幾年吧!」
燕侯目瞪口呆,年前趙無恤對於陳恆那可是咬牙切齒必五馬分屍而後快,今日卻如此輕而易舉地放過了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是何意?
他的心,不由再度緊張起來,開始覺得,趙無恤這次曖昧不明的北伐疑竇重重,所圖的,只怕不是陳恆和朝鮮啊!
莫非是燕國的社稷?
燕侯恪緊張兮兮:「不知伯主打算幾時撤軍?」
趙無恤卻沒有貪戀燕國土地之意,說道:「五六月間便要陸續撤走,寡人還要趕著回去勸農,處理政務,恐怕就不入薊都了。」
燕侯早就希望趙軍撤離,但嘴上卻還得假惺惺地邀請趙無恤去薊都再做客幾日,誰料趙無恤卻握住了他的手,笑呵呵地說道:「寡人早就聽說,燕國人極為好客,賓客路過借宿時,甚至會讓家中婦人在榻前侍候?」
燕侯恪的臉頓時一黑,這是他們燕國的一項舊習,因為這裡地廣人稀,又與戎狄混雜,所以對貞操、男女之別看得很輕,民間如此,公室屢加禁止卻沒什麼用,趙侯現在問這個,他想要幹什麼!?
他只能勉勉強強地說道:「讓伯主笑話了,此乃山戎野人的習俗……」
「燕侯莫要緊張,寡人只是對燕國人的好客打個比方,要知道,這好客之道源遠流長,不止是平民,公室亦然,而體現的方式也不必是讓妻妾待客,也可以是禮送往來。當年齊桓公北伐德勝而歸,燕莊公可是將他一直送到邊境的,燕侯就不打算送送寡人?」
「送,當然要送!」
燕侯恪滿口答應,次日也硬著頭皮跟著趙軍一起踏上南下的道路,只希望這批人吃馬嚼一天耗費百金的惡客早點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