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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恤笑而不答,他嘴裡說可惜,心裡卻半點漣漪都沒有。只是在思考宋衛聯姻對局勢的影響,對自己的利害關係,想必口口聲聲說寵愛女兒的宋公欒,心裡想到的也只有利益計較吧。
生在這個時代,身為公室和卿族女子,就註定會成為利益犧牲的工具!
文姜,宣姜,莊姜,息媯,秦嬴,共姬,許穆公夫人……類似的例子還少麼?
像他這樣,在包辦婚姻下還能和樂靈子情投意合的,實在是寥寥無幾。何況,趙無恤想解救和阻止的悲劇,也只有季嬴,至於其他人,縱然有女如雲,也與他無關!
雖然,可能會有半分不忍……
南子也圖窮匕見,表露了今夜的目的。
「哪怕被君父在這黃堂里關上一輩子,也好過在濮陽城裡唱《新台》之曲!」
衛宣公時,聽使者說為太子迎娶的宣姜有絕世之姿,遂起淫心,他命令大臣路上構築新台,新台重宮復室,朱欄華棟。隨後下令太子出使外國,自己跑到新台當了新郎。
連衛國人都看不下去了,作了《新台》一詩諷刺之,和南子攤上的事情倒是有幾分相似。(此宣姜不是和公子朝私通的那個,差了一百多年)
「若是宮闈中傳出了南子與君有不苟的傳聞,或許我就不必去衛國了。南子還會說服君父,讓我和靈子一起同嫁君子,她為妻,我為妾亦可……」
少女嬌羞不已,低垂著眼睛不敢看趙無恤。
聞言後,趙無恤倒是一愣。
若是能想辦法破壞宋衛聯姻,轉而讓宋國再度與晉國、趙氏結盟!也算是大功一件。
時已向晚,屋內燭光閃閃,空房寂靜,聽不到人聲。
南子褪下了她的寺人皂衣,露出了紅色的內衣,她雪白的身體裸露,顯出苗條的骨骼、豐滿的胸襟。
一個妖媚卻又可憐的公女,為了擺脫一份齷齪的聯姻,竟然出此下策。
無恤壓住了衝動,他閉目想到了坐於一身孝服的靈子,想到了默默在晉國等他的薇,甚至還有下宮城闕上紅衣飄飄的季嬴。
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數瓢足矣,何苦貪心太多?
冷靜下來後一想,南子所說的可以在生米煮成熟飯後迎娶她,菇涼,你在開什麼國際玩笑,真當我是傻子?
就算趙無恤沒有被逐,就算他做了世子甚至是趙氏家主、晉國上卿,依然配不上宋國公女,所有人都會說:「人各有耦,宋尊,非汝耦也。」
要是今夜兩人間真有了那麼一回事,南子可能會奸計得逞,但趙無恤可就完蛋了,到時候名聲毀盡,甚至會被暴怒的宋公戮於商丘北市。
相比於收益,此舉太過冒險。
於是他心正於懷,秉志不回,揮手拿起床榻上那件紫色深衣,披在了南子肩頭,隨即輕輕推開了她:「公女小心著涼,天色已晚,外臣要告辭了。」
燭光下,南子絕美的臉龐先是詫異、驚奇,然後是微微的慍怒。
紫色深衣遮掩了雪白的嬌軀,帛帶系在纖細的腰上,南子徒然收起了方才可憐而嬌弱的模樣,換成了高傲和不可一世。
或許這才是百變妖女的真面目。
「我見你舉止不俗,賦出了『傾國傾城』的詩句,一度對你激賞,這才給了你一個親近我的機會,可你竟然拒絕我?這世上居然還有士能拒絕我!」
南子看上去氣呼呼的,飽滿的胸脯起伏不定。
趙無恤暗暗嘆了口氣,若是不能想法子忽悠過她,要悄無聲息地離開宋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斟酌著詞彙說道:「公女這主意只是一時興起,並非長久之計。」
南子指著他的鼻子怒罵道:「那要如何才能長久?再過兩年,衛侯便要派上卿來親迎了,我還是要到新台去做宣姜!」
無恤笑道:「公女恐怕不知道,我三日之後,便要北上魯、衛了。」
「那又如何?」
「如今我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無封地的被逐卿子,連自己都朝不保夕,如何能救公女脫離苦海?公女若是有心,且看兩年之後,我能做下何等事業,或許到時候能給公女援手,何必出此下策。」
南子慍怒消退,仿佛聽了個大笑話般,滾到了床榻上捂著肚子嬌笑不已。
「哈哈,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被逐卿子,如同喪家之犬,手下不過有數百之眾,就算給你十年,在兵車千乘的列國之間又能怎樣,還能獨立為諸侯不成?別欺我是女子就好矇騙,你只不過是想脫身而已!」
嘖,這個南子太過聰明,看來不說點真貨,今晚是沒完沒了了。
趙無恤突然逼近了南子,直接用身體壓住了她,左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右手扶著她嬌柔的下巴,眼睛定定地看著少女的螓首蛾眉。
南子雖然存了引誘的心思,可畢竟未經人事,被男子這麼近地制住倒是頭一次,聞著趙無恤身上的氣息,不由有些驚慌。
無恤瞪著眼睛說道:「晉重耳在列國之間流亡時,身邊只有趙成子、狐偃、賈佗、先軫、魏犨五士,外加爪牙肱股數人。過衛,野人以土塊嘲弄之;過曹,曹伯偷窺其沐浴;過鄭,鄭伯置之不理。當是時,誰能料到這個落魄公子能在城濮一戰定霸?逼死子玉,鴆殺衛侯,曹伯稽首,鄭伯匍匐,天子致伯,何等的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