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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之妻是宋國的亓官氏,一個世代做禮器的家族,孔鯉之名,是因為其誕生時魯昭公賜孔子一尾鯉魚。他約三十歲上下,並未繼承孔子高達九尺的體格,只是中等個,容貌清雅,蓄著淡淡的須。

    雖然是孔子的兒子,理論上應該把他的學問作為家學傳下來,不過孔鯉天資不高,名聲不顯,在中都也沒有任職,只是一直白身讀《詩》、《書》,幫孔子打理家宅。

    「伯魚在內侍候孔子就行,中都的一應事務,有子有、子我、仲弓等協助,禦寇之事則有我,孔子安心養傷即可。」

    趙無恤現在的身份是小司寇、中大夫、三邑封主,地位比起中都宰孔丘高了不知幾何,接管中都一把手理所應當,不過他又讓孔門諸弟子各司舊職,保證這座劫後餘生的城邑維持下去。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孔宅的前後進側門相通,側門是個亮門,斜對正堂。臨出堂前,無恤瞥見後院裡似個花園,園圃打理得十分細緻。

    院子側面則是庖廚,一位少女正在從那兒朝院內走來,正好遇到趙無恤和孔鯉。

    「好高的個頭……」

    這便是趙無恤對她最深的印象,七尺有餘,八尺未滿,能與趙無恤比肩,是他來到春秋後見過最高的年輕女子,所以兩人能夠雙目平直相對。  

    只見這少女十四五歲,頭上還是未嫁少女的髮型,鼻樑高挺,模樣俏麗,身穿莊重的曲裾深衣,顏色樸素,卻越發襯出髮鬢黝黑。

    少女見到陌生外人後一愣,隨即側身閃在旁邊,低垂著首,朝他們各自行了一禮,一禮是對客,一禮是見兄長。

    她舉止頗有禮節,趙無恤還見其手上端著一個木盤,上面盛放著黑漆漆的陶罐和陶碗,在秋日裡冒著熱氣,大概是孔子之妻在庖廚里熬製的藥劑。

    趙無恤不好問這是何人,反倒是孔鯉在那少女身影進入居室後勉強笑著介紹道:「此乃舍妹。」

    原來是孔子之女,難怪那麼高身量,比孔鯉都要高出幾分。趙無恤微微點頭,雖然她未說話,但一絲不苟的儒式禮儀和那鶴立雞群的身高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不過趙無恤裝在心裡的卻是另一件事,來到邑寺後,他便立刻喊來那個在此幫忙處理政務,統計俘虜數量的司寇署佐吏。

    趙無恤向司寇署討要此人的目的,就是因為他對藏於府庫不示外人的魯國之法十分熟悉,於是便詢問道:「費疇,我記得按照魯國的規矩,若是被盜寇破了外郭,失散民眾乃是大罪,邑宰將被立刻撤職,甚至是下獄問責,是這樣麼?」  

    第341章 盜亦有道(上)

    當夜,武卒軍營之內,帷幕垂落,燭光閃爍,趙無恤跪坐在榻上,看著對面的訪客開口說道:「事不謀於暗室,子我今日到訪,不知是為何事而來?」

    那坐於蒲蓆之上,衣冠得體,儀態端莊,留了兩撇八字矢狀短須的士人,正是孔子的弟子宰予。他雖然辯才與子貢並稱,卻最不討孔子喜歡,被罵做「朽木不可雕也」「不仁」。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今天來自然不是為了和趙無恤討教學問的,方才先是匯報了一下孔子的傷情,隨後又翻檢出一些收拾難民,修補牆垣,開倉賑濟之類的政務向趙無恤請示,期間多次試圖表露自己的才幹,但依然沒破來此的真實目的。

    見趙無恤有點不耐煩了,宰予這才打住了話頭。雖然宰予也期望有位求賢若渴的主君主動來招攬他,但眼前的趙無恤已經是身居高位的小司寇、三邑中大夫,自然有倨傲的資格。何況方才他又是出迎,又是虛席而待,已經夠謙虛了。

    凡事過猶不及,宰予覺得自己方才應該已經展現出能力和對中都邑政務的熟悉了,便謙卑地朝無恤行了一禮。

    「還有一事要稟報司寇,魯國之法,邑宰有守邑之責,若是城邑陷落,將會被逮捕問罪;若是被人破了外郭,失散民眾戶口,則罪減一等,但依然會被立刻撤職。」  

    「夫子此次只是受了小傷,不足為慮,但事後若是國君和執政追究起此事,夫子的中都宰之職恐怕就要被撤掉。夫子不言,但我作為代管中都事務的弟子,卻不得不考慮一二……」

    宰予說完朝趙無恤鄭重地行了一禮,一副對孔子和孔子之政的前途憂心忡忡的樣子。

    趙無恤之前已經諮詢過佐吏了,的確有這規矩,但魯國本來就不是成文法國家,除非遇上臧文仲那種「執禮以護公室」,凡事按規矩來辦的大司寇,否則一件罪案的判定,還不是由著肉食者心情隨便來。

    無恤淡淡地說道:「我聽聞陽虎已經逃到了灌城,現如今季氏、孟氏為政,孔子乃是大司空和南宮敬叔之師,與行人子服大夫也交好,孟氏自然不會難為他。季氏那邊,如今正倚重子路前往陽關勸降叛軍,自然也會對孔子禮數有加。中都之事緣由在盜不在官,說不定只是一個輕責,不會驟然被撤職。」

    所以說今天宰予前來求助,反倒似多此一舉,此事必有蹊蹺!

    宰予苦笑道:「話雖如此,但司寇恐怕不了解夫子的性情,有過必有責,過而不改,是謂過矣。等盜患平息,打理好中都後,夫子大概會自行請辭。」

    「哦,竟會如此?」

    「且不說苦心經營的中都被禍害成了這般模樣,就說數日前盜跖親至,與夫子在城頭牆下辯駁,夫子號稱聞士,竟然沒說過他,頗有些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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