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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卿的武裝,假想敵自然不會是那少數流竄的山野盜賊,而是其他的卿。現在晉國分成了三股勢力,趙魏韓一個派系,范、中行一個派系,晉侯、知氏一個勢力。孰強孰弱,也真如那宋國大司馬樂祁所說,根本就無法分辨……大家只能小心防備,對自家治下鄉邑的守備訓練抓得特別緊。
趙無恤繼續說道:「所以鄉民都是被裡胥逼迫來的,心思都在家中農事上,不樂操練之辛苦,效率也會降低一些。我們不如以蹴鞠誘惑之,使其在遊戲裡學到戰陣配合之法,再進一步演習金鼓旗幟,進退陣法,你看可行否?」
王孫期思索了一下,露出了困惑之色:「君子的想法不錯,此舉會讓鄉卒樂於操練,這蹴鞠期也知道,在齊地較為流行,但只是單人或三四人的技巧遊戲,起不到練兵的功效啊!」
「小子所說的蹴鞠,和齊人那表演和技巧性質的玩耍大不相同,這樣吧,今天王孫先選定兩伍,發放兵器,小子改日再做出足毬來,讓下宮趙兵比試一場,演練給王孫看看。」
趙無恤所說的蹴鞠,其實是將後世足球和橄欖球結合,其對抗性和劇烈性自然不是春秋時的雜耍性質蹴鞠能比。而中國的競賽性蹴鞠,得到秦漢才成型,並用於軍事訓練,甚至被班固列為兵家技巧之一種,趙無恤的建議,也算是拾後人牙慧了……
這一卒除了三個步兵兩外,還有個新兵種騎兵兩,趙無恤從鄉民中挑出了幾名善於騎乘的年輕圉童、牧人,和下宮帶來的少年們合併後,由親信虞喜作為兩司馬。
他心裡也不由得暗暗吐槽:這一騎兵兩的成分如此純粹,以後會不會被人惡搞地叫成「圉牧騎士團」啊。
看著一個個年輕挺拔的少年騎在馬背上,仿佛日後鐵騎的雛形,趙無恤也來了興致,親自帶著他們上馬備鞍繞打穀場跑了幾圈。
之後覺得還不盡興,索性讓王孫期就這樣操練著徒卒,他從騎兵兩里抽調了虞喜等幾人,帶著成巫作為嚮導,前去巡視鄉中各里。也算是履行鄉宰「問當地習俗風情,國野疾苦」的職責。
從鄉寺附近出發,由近到遠,分別是甲里、竇里、桑里,以及成氏四里。
第34章 巡視鄉里
據成巫介紹,甲里是甲氏聚集之所,說起這甲氏,卻是百年前晉卿中行林父滅赤狄後,將名為甲氏的部落整族遷到了晉國腹地。其中一支繁衍遷徙,來到了成邑,聚里而居,以甲為氏。
無恤新收的那幾個騎童,統統都出自甲氏,對弓馬頗為嫻熟,他不由得對這個赤狄後裔的氏族多了些關注,論起來,他這身體的血管里也有一半的狄人血統呢!卻不知道那個只有模糊印象的「母親」又是來自何方,這估計是件糊塗事,連趙鞅都不一定清楚……
如今趙無恤看來,在經過數十年潛移默化後,甲里民眾們的相貌和習俗幾乎完全被晉人同化,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不必再視為異族。只有對馬匹的崇尚還在甲氏有所存留,也不時有穿著袴褶的男子出現在里中。
在甲里繞了一圈後,無恤索性將那幾個隸屬於甲氏族長的圉童贖買了下來,以後就作為私兵使用。甲氏族長死活不敢收下帛幣,聲稱這二三子是送予君子的賠罪禮物,無恤也沒堅持,直接笑納了。
不過甲氏在農耕方面,學了近百年,依然還處於刀耕火種的落後狀態,里民喜歡打獵,對地里刨食都不太上心,畝產是幾個里中最低的。好在時不時有獵獲的肉食補充,還能去鄰鄉的市上用皮革和肉乾換取糧食、布帛,也算能勉強度日。
接下來去的是竇里。
和甲里相比,竇里的道路更寬,房舍布局更整齊,而且要熱鬧很多,不時有人進進出出,路邊種的有栗樹,小孩兒們三倆成群在樹下玩耍。
臉蛋髒兮兮的女孩兒用泥巴捏成陶豆陶鬲的樣子,模仿大人朝食燕饗。而臉上掛著鼻涕的男孩兒們則光著屁股,拎著木棍,大搖大擺地騎著竹馬演練……軍陣?
讓成巫過去一問,才知道,他們模仿的,居然是趙無恤昨天全副武裝進入鄉寺的姿態,無恤不由得啼笑皆非,自己竟然成了這群孩子的偶像?
孩子們見了偶像卻沒有撲上來抱著他的腿賣萌要糖吃,而是害羞地一鬨而散,躲在門扉里探出留總角髮型的小腦袋偷看。趙無恤讓人記了下來,給他們家中都送去一些葛布,吩咐其父母一定要為這些孩童多做些衣褐,以度過寒冬。
唉,可惜兜里沒有水果糖,春秋時諸夏人只有貴族,才能吃上麥芽等發酵做成的飴糖。姐姐季嬴就比較喜歡飴糖,時不時嘴裡含著一塊,那雙好看的杏眼甜得眯成了月牙狀……不知道楚國南境有沒有可以製糖的甘蔗?要是做出來,還不得讓饞嘴的季嬴臉蛋上甜出酒窩來。
想起季嬴,趙無恤露出了微笑,同時也記起了對她的承諾:明年開春,定然要叫成邑鄉變個模樣!
但,想要實現這一想法,並且完成在趙鞅面前說下的大話:讓來歲成邑鄉的上計翻兩番,那就得先徹底整合成邑內部。成氏四里,非得迅速拿下不可!
成氏,現在已經成了阻礙趙無恤完成計劃的一塊絆腳石,可搬開這塊已經紮根百年之久的大石頭卻又不那麼容易,至少,得一直拖到開春之後……想到這裡,趙無恤心中不由得有了一絲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