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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舊怨,就說新近發生的事情,幾年前的皋鼬之會,晉人為了拉攏蔡國,竟然將這等蔡叔叛逆之餘歃血的位次排到了我衛國之前,若非子魚大夫據理相爭,寡人恐怕要受辱了。去年的戰事,晉軍在衛國橫行劫掠,至少有兩千餘戶的人口被掠走,趙氏庶孽子甚至占據了甄城,晉國則公然將此邑劃給魯國。這也就罷了,可現如今,太子,諸卿大夫之子,還有國人、工匠商賈,只要吾等擁有的,全都得去服侍晉國,仿佛寡人已經不再是獨立諸侯,而是晉的一個縣大夫!」
衛侯說得義憤填膺,突然起身,去冠,拔出劍將案幾一斬為二!
「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等亡國滅社稷的屈辱,吾等決不能再答應,要依寡人的意思,如今齊國攻晉,不如叛晉投齊!」
果然是為了這事!大夫們面面相覷,露出了遲疑之色。
王孫賈圓場道:「莫不如先背叛晉國,發生危險再送人質,何遲之有?諸位大夫思之,若衛國背叛晉國,晉國伐我,會危險到何等程度?」
雖然不知道衛侯和王孫賈信誓旦旦的晉國「苛刻條件」是否屬實,但諸大夫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一個不願意,說不準就被被扣上叛國的帽子,所以都說:「衛國雖小,卻也是五百乘之國,晉人即便攻打吾等五次,卻依舊不可能攻破濮陽,還有能力作戰。」
於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公議便有了結果,衛國下了背叛晉國的決心。九月時,兩軍五百乘戰車、兩萬餘徒卒聚集在濮陽,等待最佳的時機動手。
根據齊侯先前和衛侯接洽達成的密約,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晉軍的動向。
所以濮南那邊,衛國只留了一師之眾防守各邑。
時間到了十月初,在晉國范氏、邯鄲氏各自集結了六百乘、四百乘兵卒準備東進支援快撐不住的中行氏時,蓄勢待發的衛侯也接到了濮南地區被盜寇滋擾,各邑間交通、通信斷絕的消息……
第400章 引蛇出洞
十月初的一個薄暮,衛國濮南地巨野邑城東十來里處,距大野澤最近的一個小里外,田地上稀稀拉拉地散布著些婦人、孩童。
冬日已至,秋糧早已收走,大部分進了邑中的府庫,只有少量藏在庶民們的陶罐里。九月的時候戰事又起,男人們被徵召去邑里做更卒,甚至被調到了國都那邊,只剩下婦人衣不蔽體,孩童蓬頭垢面,念叨著征人何時歸家。
正如一手衛地民歌所唱的:「有狐綏綏,在彼淇梁。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不過她們首先要保證的,是父親或丈夫兄弟歸來後,不要在廬舍內看到自己和孩子橫死的場景,再怎麼苦,也必須咬緊牙關渡過這個寒冬。於是此刻便彎著腰在田中、壟上和起伏在野間的丘陵中搜找冬葵等諸般野菜,或者田鼠之類的小型活物。
大野澤邊上多為鹽滷地,草叢和灌木不少,豺狼所嗷狐狸所居,沒有太多人家和田地。為防遇到野獸,婦人們各帶了武器,俱是些農家常用的耒耜之類。她們一邊帶著孩子細心地在野上搜尋野菜,一邊時而起身抬頭,警覺地向四面望上一望。
這一帶已經接近盜寇的活動範圍,今年開春時他們才來搶過一波,那可怕情景和帶來的傷痛猶在記憶中,不少人家的婦人還被搶了去,受盡侮辱後生死未卜。
然而自從北邊魯國西鄙來了位「趙小司寇」後,沿著湖岸修建起了亭舍和烽燧,加上不時一場反擊,盜患似乎有所減輕,衛國巨野邑的民眾們也沾了光,過了個較安穩的秋天。
就在婦人們見沒什麼收穫,嘆著氣就要歸家的時候,遠處的塗道上卻塵煙瀰漫,打東邊來了一支部隊。共百來人,領頭的幾人單騎走馬,剩下的多是衣著不統一,還扛著雜七雜八兵器的男子,且無旗幟,一看就不像邑兵,而是盜賊!
當然,她們沒有發覺,隊伍後面還跟著行伍整齊的十餘徒卒,正好將盜賊夾在中間。
婦人們頓時大驚,雖然盜跖不鼓勵殺傷和暴行,但無監督的情況下如何避免得了?往常每逢盜寇襲來,她們都沒少遭侵犯,此時看到路上有大隊人馬行近,頓受驚嚇。孩子紛紛躲到婦人們的身後,婦人們亦惶恐害怕,有的護子心切,抱起孩子便往裡中跑去,有的則按著孩子伏身野中,希望能不被來人發現。
然而那支「盜寇」在路邊朝這兒指指點點的一番,隨後有人想朝這邊走過來,卻被騎馬的人揚起鞭子狠狠抽了幾下,呵斥了幾聲後攔下了。
……
「那些衛人害怕吾等。」已經升為什長的宋國人漆萬背著已經成為他身體一部分的劍與盾,偏過頭,對管理這百人的騎吏甲季說道。
「是怕吾等的裝扮,還有身後跟著的這些真盜寇。」
甲季騎在粟色的母馬上,出言糾正漆萬的話。
他正皺眉看著手裡那份衛國濮南地圖,上面用紅漆標明了他們的目的地,用黑筆劃著名預定的道路。這都是趙無恤一年來安插在濮南的細作所為,他們有的是商賈,有的是游士身份,漸漸補全了地圖和道路明細,現如今也有人在隊伍裡帶路。
上個月,甲季也曾和虞喜來查探過一番,所以對地形極為熟悉。
此時,他一扭頭朝幾個咽著口水想過去騷擾婦人的盜寇抽了幾鞭子,鞭梢脆響,在他們破舊的衣物上留下一條血痕。化妝成盜首的亭卒也揮著手裡的矛制止,那幾人這才縮著頭站回了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