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頁
陽虎又愣了:「你入魯不過三月,與公斂陽不過只見了幾面,如何能知道的這麼清楚?」
「陽子忘了麼?我與孟氏的子服何大夫關係甚密,對於這件事,他與公斂陽不同,雖然忠於大宗,卻也想竭力想保全季氏,所以暗暗告知了我。我也不想與孟氏直接對抗,季大司馬已經在武卒環繞下入了魯宮,我留了子路親自保護著,誰敢再靠近半步?」
「何況孟孫何忌為人優柔寡斷,我料定他不敢做出這樣冒險的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公斂陽的機會已經沒了。魯城現在已經恢復了秩序,只等君上歸去論功行賞,就不勞你操心了!」
第329章 相忍為國
夜色已經降臨了魯城,這座五百年的古城才從整整兩天的內亂中劫後餘生。
城西現在仍然由趙無恤的武卒控制,季氏沒有回府邸,而是以大司徒的名義縮在公宮,美其名曰等待魯侯歸來,其實是害怕出現不測。
其餘的幾處城區都由孟氏代管,執行了嚴格的宵禁,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巡防的郕邑兵卒來回走動。
孟氏府邸中,一臉沉重的子服何在向孟孫何忌匯報這兩天的損失。
「昨日和今日之役,族兵千人,共死傷二百,郕邑卒兩千人,死傷三百,好在都元氣未傷。」
孟孫何忌回想這兩日如火如荼的戰事和那些尖嘯的飛矢,只感覺驚魂未定,又想到恐懼的源頭陽虎已經倉皇而逃,趙無恤親帥輕騎士追逐,想必能將國君迎回,將陽虎戮殺,頓時又安下心來。
「這便好,這便好。」
一旁的甲冑未卸的公斂陽用硬邦邦的聲音補充道:「而季氏的私屬本來有兩千,一半反正,一半從賊,自相殘殺後現在剩下不到一千,叔孫氏的更是散落殆盡,連家主叔孫州仇都被逆賊公山不狃等劫走,若是他有什麼不測,叔孫算是亡了!」
他怒視子服何:「如此一來,我孟氏便是城邑內軍力最強者,加上隸臣和從屬的國人,依然能湊出三四千之眾,足以主導大局,但卻因為子服子的泄密,事敗矣!」
在陽虎敗逃,曲阜內塵埃落定時,公斂陽曾起了殺心,向孟孫何忌申請遣死士將季孫斯刺殺,再強行吞併季氏、叔孫的私屬和家室,如此一來,孟氏就可以成為魯國唯一的卿!
那將是他公斂陽能讓孟氏達到的最頂峰!
然而孟孫何忌優柔寡斷,半天也無法做出決定,公斂陽心急火燎,只好派人暗暗行動。
誰知子服何看出了他的謀劃,竟然先一步跑去向要備馬追擊陽虎的趙無恤通風報信。無恤又知會了季孫斯,幫助他把季氏私屬集中在公宮,又留下子路在旁保護,這才帶兵出城,追逐陽虎和魯侯。
子服何自知這事辦的有疏漏,便訥訥不言,公斂陽怒其不爭,又開始挖出陳年舊仇來慫恿孟孫何忌。
「當年紀侯向天子進讒言,導致周夷王將齊哀侯活活烹殺,齊人哀之。自哀公開始,傳九世到齊襄公,滅紀國復了仇。如今從季友殺孟共仲(慶父)至今,剛好九代人,九世之讎尤可報也!主君,雖然錯過了一次機會,但乘著趙無恤去追擊陽虎尚未歸來,發兵突擊公宮,將季氏擊殺,為孟共仲復仇,依然可以!」
子服何大驚:「萬萬不可!現如今季氏收攏了兵力龜縮公宮,趙兵則居於城西與之互為犄角,明顯是在防備吾等!」
「子服子到底是孟氏小宗,還是季氏小宗,為何處處在為他們說話。」
高大的公斂陽一步一步逼近子服何,俯視青年行人,眼睛仿佛要瞪出來,非得當著孟孫何忌的面,要子服何給出一個解釋。
面對恨他壞了好事的公斂陽,子服何卻寸步不讓。
他道:「我和郕邑宰一樣,也希望能夠光大孟氏,但不是以這種方式。魯國是一座廟宇明堂,自從三桓合力驅逐東門氏,共同執政後,三家福禍與共,都是邦國的支柱,少了哪一個都不成。正如當年叔孫穆子受季武子暗算時說過的,即便厭惡季氏,但這頂梁的大柱能驟然去除麼?」
公斂陽眉宇一揚:「為何不能,不是還有孟氏麼?」
子服何苦口婆心地勸道:「只憑孟氏,能撐起現在的魯國麼?魯國原本就衰微不已,又經過陽虎的苛政,現在已經經不起折騰了,三桓內鬥,就不能集中剿滅陽虎餘黨,鄆城、灌、陽關、費,都是至關重要的。」
公斂陽不以為然:「只要季氏、叔孫一去,家主就能成為執政上卿,吞併二卿家室,重新組織三軍,將陽虎余寇剿滅即可,這些戎事自然有我來代勞,若是子服子有心,就為主君奔波遊說去罷!」
至此,子服何已經被公斂陽冠上了「不忠於孟氏的罪名」,請求孟孫何忌懲罰。
孟孫何忌被兩名重要家臣的爭吵弄得頭暈腦脹,原本就優柔寡斷的他現在更加無法判斷了,只能讓劍拔弩張的兩人稍歇。
子服何朝孟孫何忌下拜頓首,申辯道:「何,孟氏家臣也,不敢知國,更不敢串通外人,只是郕邑宰要貿然刺殺大司馬,情急之下只得請趙大夫干涉,阻止這事情發生。下臣當時考慮的也是有季氏或者無季氏,哪個對孟氏更有利些。」
「子服之忠,余自然是清楚的,郕邑宰也只是一時動怒,切勿放在心上。」
子服何再頓首,說出了這樣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