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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敖由趙無恤做主,讓他跟隨屈無忌去吳國,伯羋雖然不舍,但也默認了這個結果。在陶丘歷練一年後,原本就十分懂事好學的邢敖也變得更加可靠,君子派他去吳國那邊,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何況,邢敖跟著伯父屈無忌,或許還能繼承一份領地,讓邢氏重新列為大夫……
這在幾年前,他們姐弟還在稻草堆里相依為命,朝不保夕只求一頓飽飯,一片葛麻禦寒,如今的一切可是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邢敖道:「端木子說了,競技場不是在賣門票和彩頭麼?以往用的都是小木片,從今以後,都可以改用公輸紙,至於專賣給士大夫的包廂門票,則要最好的楮皮紙!」
無恤得知這個主意後眼前一亮。
「善,就這樣去辦,吾等不日便要返回魯國,這邊依舊是子貢負責。敖,你和你阿姊也隨我歸邑,離南下吳國還有數月,你姊弟二人也能好好相聚。」
此外,推廣困難的一個原因,是麻紙弊端多多,無恤又不想將楮皮紙賣得太便宜。所以廩丘那邊,質量和價格適中的竹紙還要多加把勁,儘快拿出來。
現在生產渠道和銷售渠道基本解決,只需要等待時間來產生效應,剩下的難題就是運輸了。
大宗貨物的運輸,陸路終究比不上水路,何況走陸路還得經過衛國的濮南之地,在衛國態度曖昧的情況下,終歸不太安全。
至於水路,從西鄙南下陶丘,大野澤和濟水都是必經之地。所以盜跖對於趙無恤來說,已經失去了養寇的必要,反倒變成了在背的芒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扎他一下。
只待屈無忌承諾的擅長造舟水戰者到達後,他就會加快舟師的建設,拉緊湖澤西岸的包圍網,將盜跖徹底剿滅。若是大野澤周邊的群盜都能變成編戶齊民,趙無恤領地的人口至少能增加三分之二,突破十萬大關!
與此同時,趙無恤也得到了張孟談派人送來的情報,說是在魯國北境發生了一件大事!
……
在陶丘的家臣屬吏們共聚一堂,無恤向他們宣布了這個消息:「孟氏光復灌城,叛賊陽虎逃往齊國了……」
眾人面色微變,但從入夏時起,趙無恤便一直在等待這份消息。
陽虎的逃離,只是趙無恤去年的一子閒棋,卻讓孟氏操透了心。
因為孟氏的主邑郕距離陽虎割據的灌只有一日行程,雞鳴鐘鼎之聲相聞。趙無恤可以關起門來安心發展,季氏的費邑也算是解決了,可孟氏的臥榻之側,還睡著一頭噬人的猛虎呢!
陽虎殘黨就這麼成了孟氏的心頭大患,於是乎郕邑宰公斂陽這半年多時間裡,都沒心思去和季氏、趙無恤內訌,他一直在想方設法攻克灌城。
若陽虎盤踞的是險要的陽關,守個一年半載都不算難事,但趙無恤問過冉求,知道灌城邑小人少糧乏,絕對撐不了多久。
公斂陽算是自陽虎以下,魯國最善於用兵的人之一,他先是裝作陽關叛黨,想把陽虎誘出,陽虎卻不上當。
其後則是長達數月的圍困,試圖讓灌城糧盡。這是春秋時代圍堅城比較常見的法子,畢竟攻城技術和器械精巧有限,強攻代價太大。直到春秋末戰國初時,公輸班和墨子兩位大咖鬥法,一個攻一個守,才把這一技術推進到極高水準。
六月中旬時,灌城終於如趙無恤、冉求預料的一樣箭盡糧絕,於是公斂陽便驅趕著孟氏族兵進攻。雙方又拉鋸了半月,到六月底時,陽虎不敵,於是派人焚燒南門,裝作向北突圍,然而卻突然轉而往東。他的兵卒用命,這一次,沒有趙無恤那令人防不勝防的輕騎士驃騎追擊,於是陽虎便成功逃脫魯軍追趕,跑到了齊國邊邑請求庇護。
趙無恤在陶丘聽聞此事時,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初,他不由為陽虎的大膽而感嘆。
陽虎當年為了緊握兵權,同時討好晉國,尋找機會謀害季孫、叔孫、孟氏三卿,可沒少出兵討伐齊國。幾乎無年不戰,攻城掠地數次,為此,齊國從國君到國人都恨透了他。
在魯國待不下去後,陽虎選擇投奔齊國是無奈之舉,也是一個冒險的決定。
要知道,齊國雖然總喜歡在魯國內亂時橫插一腳,但又想保持自己大國形象,明面上總是會支持合乎禮法的一方。當年慶父之亂如此,魯昭公被逐事件如此,陽虎那背叛季平子的前輩,費邑宰南蒯,在事敗投奔齊國後,也被齊侯杵臼罵做「叛夫」,說他「家臣而欲張公室,罪莫大焉」,極不待見。
所以陽虎這個「以陪臣執國命」,罪行更嚴重的傢伙,在入齊侯要面對的可能是千夫所指,還有麻繩和牢獄之災。當然,此人極有才幹,現在晏子已死,沒了這位智者,陽虎也可能將齊國君臣說動,被一心想謀魯爭霸的齊侯捧為座上賓。
無恤讓家臣們各言其所想,闞止思索道:「陽虎入齊,若是齊侯接納,那魯齊將成解不開的仇敵,這對吾等來說是件好事。」
闞止雖然是魯國人,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現在是私家之臣,魯國公家的利益與他毫無關係,他只知道無恤只要還想歸晉,那就必須站在齊國的對立面。
無恤揮了揮信紙道:「但鎮守三邑的張子卻有不同的看法,他言道,齊侯此次若將陽虎綁了歸還魯國,這也是齊魯和解的一個契機。」
還是張孟談想的更深些,闞止聞言後細思恐極,頓時出了一頭冷汗:「若如此,則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