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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如今,因為異樣的原因,水流急劇減小,而對岸趙兵又一副要強渡的架勢……
「趙氏肯定在上游擁塞水道,打算強渡,派人沿著河岸往上游去,在那幾處容易渡河的地點加強岸防!」范吉射也暫時放下了喪子之痛,親自出來查看。營內休憩的士兵們已經被一一喊醒,聚集在岸邊,警惕地觀察敵軍的異動。
但王生卻過來在范吉射耳邊說了如此這般。
范吉射面露驚疑:「撤兵?你建議我撤兵?」
面對主君的不解,王生道:「不錯,沁水寬闊,而且河中滿是淤泥,趙兵全部渡河至少要兩個時辰,不如乘著他們還未下水,讓全軍急速撤離,用不了兩個時辰,便能撤回雍邑。」
范吉射十分不滿:「這是為何?你莫不是和我孟兄一樣,起了避戰的心思?」
「並非如此,只是仆臣方才問過營門官了,他說派往東面的斥候仍未歸來回報!主君應該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范氏大軍在沁水東岸紮營與趙氏對持,補給就近從北部的雍邑獲取,同時每天都倍加小心。不僅營外密布削尖木柵,向北,向西,向東南方向都派去斥候,在二十里開外巡視,無論有無警戒,都要及時匯報。
一旦未歸,那便預示著有事。
王生解釋道:「先前駐留沁水與趙氏對峙,是為了等中行氏匯合,如今形勢異變,棘津未能奪取,趙無恤登岸北上,我軍的後方已不安全了。依我看,不如先暫避一舍,范氏已經不能再輸了,還是謹慎些好,也好過被趙氏父子夾擊……」
范吉射心中滿是兒子被殺的仇恨,一時間不能抉擇,正尋思間,靠近下游的范氏營寨突然金鼓大作!范、王二人猛地抬頭,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
之前對岸的趙氏營寨陸續有兵卒打著火把往上游去了,而靠近下游的地方看上去一片漆黑寂靜,加上那一帶河面較為寬廣,足有百餘步之廣,想來不會有人強渡。所以方才安排防務時便未部署重兵。可現如今,從黑黝黝的水中卻不知何時多出了數百個人影,因為趙氏在上面截斷水流的緣故,水面只能沒過他們的腰,完全可以淌水過來,他們皆口銜短兵,赤著身子朝這邊拼命前進。
方才已有數人摸著黑登岸,殺了岸邊的范兵,幸好他們被視野良好的哨塔發現,這才敲響了警告的金鼓聲,同時一陣箭雨將登岸者射殺逼退。
對岸的人也不隱藏了,一時間殺聲大作,同時水聲嘩啦作響,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下了水,在強行渡河。
王生直跺腳:「不好!中了趙氏奸計!」
「趙孟手下必有智謀之士,居然讓人持火把去上游佯裝渡河,其實主力已屏息在下游等待,待吾等調動兵力後,才突然領兵強渡,吾等上當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范吉射也明白過來自己中計了,他一時心中大怒,拔劍怒喝道:「吾等人數更多,在營後尚有一師兵卒隨時預備著,速速去將他們調過來,一定要將趙兵趕下河去,休要讓一人登岸!」
如今范氏就算想撤,也不好撤了,王生無奈,只好指揮眾人防禦,連范吉射的親衛也持盾舉矛往下游趕去,他們臨河列陣,嚴防以待。
然而事還未完,就在此時,他們突然聽到一陣隱約的鼓聲從東方傳來,並有喊殺聲隨夜風傳到。
王生悚然而驚,他登哨塔,轉首東顧,頓時目瞪口呆。
黑洞洞的河內平原上,光亮一覽無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原野上多出了一條火龍,他們從遠處趕來,行軍速度都很快,從行速判斷……
必是車騎無疑!
等到那支持火把的騎兵從范氏營寨前掠過,將火箭射到哨塔上時,他們的身份便確鑿無疑了。
這世上諸侯邦國數十,卿大夫之家數百,卻僅一家手下有成建制的騎兵部隊……
火光中,趙氏的炎日玄鳥大旗立於一座小丘上,趙無恤戴飄灑紅纓的兜胄,穿玄色的銅皮合甲,披絳色的戰袍,佩黑色刀鞘的直刃環首刀,騎著高七尺,俊美雄壯的駿馬,馬鞍上還掛著臂張弩。
趙氏的年輕統帥立馬橫刀於范氏大帳數里外,在他身後,是熊熊燃燒的一片火海,前後連續,沒有一點間隔。
是全須全尾的東趙大軍!五千宋魯子弟臉上滿是長途跋涉蒙上的灰塵,卻掩不住他們眼中閃爍的烈焰!
第638章 抽刀斷水
在牧野一戰全殲范、中行聯軍,連斬兩名重量級貴族子弟後,趙無恤在找回滿滿自信之餘,卻沒有過度驕傲。
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這是他從歷次戰爭里學到的東西。
此戰趙兵死傷近千,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傷員和邯鄲氏的俘虜都被送往南邊的棘津渡口妥善安置。接著,趙無恤又挾大勝之威,輕取牧邑,休整兩日,在朝歌城故意外耀武揚威一番後,留下下部分輕騎和徒卒在此大布疑陣,他則親帶五千人西行,往沁水方向而去。
趙無恤還沒膨脹到自以為五六千疲憊之卒能攻克朝歌,能力敵中行氏萬餘東陽勁卒,他現在要避免以劣勢的兵力接戰。如今之計,還是爭取和趙鞅夾擊范吉射,將范氏的有生力量葬送在野戰中。
他們一路上很注意行蹤的隱秘:繞開了城邑密布的地區,沿著人煙較稀疏的大河北岸行進,終於在兩日前抵達沁水附近,在一處灌木叢生的窪地隱匿行蹤後,便派人偷渡過河,和對岸的趙鞅取得了聯繫。